打马立在河边,傅沧泓忽然举起马鞭,重重朝芦苇花疯狂地抽打着。
禁军们个个屏声静气,看着皇帝翻身跳下马背,冲进芦苇深处。
他感觉得到。
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他都感觉得到。
正因为感觉得到,所以才加倍痛苦。
太阳一点点升高了,金色光芒,勾勒出男子英挺的,却略带沧桑的面容。
他终究是把那股强烈的,焚心噬骨的痛苦给压了下去。
转过身来的时候,禁军们看见,皇帝的双眼像万丈深渊一样黑,唇线绷得笔直。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战马前,拉住缰绳,翻身跃上马背,一身长啸,战马四蹄高扬,接着化成一阵风,溅起滚滚烟尘,朝前方奔去——
……
“砰——”
厚重的殿门轰然阖拢,将所有的好奇、探询统统屏蔽在了外面。
浓重的翳色,覆盖了傅沧泓霜冷的脸。
两眼死死地瞪着前方的屏风,他只觉心中阵阵发空。
爱。
这就是他的爱。
是他鲜血淋漓,追逐多年的爱。
夜璃歌。
他不禁握住双拳,心里暗暗地发着狠——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爱?
分分秒秒,每时每刻,我为你悬着这颗心,提着腰间的剑,哪怕面对地狱烈火,也从来不曾有半丝犹豫。
可是你呢?
你呢?
说不出来的痛苦炽成烈火,烧灼着他的内心,令他头上每一根发丝都竖了起来。
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宣泄自己的情感,要怎么样,才能——
为什么会这样难受?
到底要怎么,才能解脱情的苦海?
不再爱了,可以吗?
不再想她,可以吗?
第三百四十一章:趁人之危
如果感情,说控制便能控制,那就不是感情了。
如果爱,说没有就可以没有,那也不是爱了。
大约爱情最动人之处,就是能让相爱的双方沉浸于其中,难以自拔吧。
纵然是拔剑在手,他亦只能心痛茫然——太多的过往忘不掉,太多的情绪压积在心中。
他终究,再次臣服在一个情字之下,纵然那个女人跑去天涯海角,还是禁不住要去寻找。
可是这一次,他又该到哪里去呢?
冽眸一闪,傅沧泓忽然有了主意。
溏台。
关青雪的小腹已经隆得很高,换上宽大的袍子,安阳涪顼不时地跑进跑出,为她忙碌着。
此时,他半蹲在地,右手搭上关青雪的小腹,脸上满是温怡可人的笑。
关青雪凝神注视着他,唇角亦浅浅挑起一丝笑。
傅沧泓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情形,他先是愣了愣,方才提步迈进。
关青雪和安阳涪顼齐齐一怔,尔后,安阳涪顼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将关青雪护在身后:“你干什么?”
傅沧泓却不理他,阴冷目光只着落在关青雪的身上。
缓缓地,关青雪站起身来,朝傅沧泓伏身施礼:“见过北皇。”
视线一点点下滑,落到关青雪隆起的小腹上,傅沧泓积在胸中的戾气忽然消尽,悉数化成淡淡的怅惘——想不到,他们的孩子,已经这般大了,而自己和夜璃歌……
沉默半晌后,他转过身:“安阳涪顼,你跟朕来。”
安阳涪顼呼吸一滞,看了看关青雪,压低嗓音道:“你等等。”然后跟在傅沧泓身后,走了出去。
长身立于碧水依依的栏杆旁,傅沧泓冷冽眸华从安阳涪顼脸上扫过:“朕,要借你的脑袋用用。”
安阳涪顼怔了怔,却并没有表示出任何怯意,仿佛再明白不过,这样的一天,迟早会到来。
“要怎么样,随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