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罪是不是?
她有罪所以始终难得安宁,是不是?
是不是非要将这一身的血肉,悉数还给璃国,才能彻底得到解脱?
要吗?
深吸一口气后,她再度睁开双眼,神情已经变得极其冷冽:“我,不能,跟你走。”
安阳涪瑜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攥紧,眼里燃起愤怒的火焰。
他盯了她很久,最终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如果她不愿意,他也没有办法强迫。
“你还是,尽快离开北宏吧。”夜璃歌又道。
“不用你管!”安阳涪瑜似是赌着气,恶狠狠地喊道。
默默注视他一眼后,夜璃歌转过身,足尖点地,飞向空中。
嗖嗖嗖——
数支冷箭忽然从芦苇丛中射出,直袭向安阳涪瑜。
“小心!”夜璃歌看得分明,不由得喊了一嗓子,可安阳涪瑜抬起头来,那眼中的神情甚是古怪,竟任由其中两支箭,插进自己的胸膛。
“涪瑜!”夜璃歌一声惊叫,当即折回,俯身抱住摇摇欲坠的安阳涪瑜。
又是一阵箭雨射来,她再也顾不得许多,挥剑一通狂扫,然后划动小船,驶入芦苇荡的深处。
直到确定四周已经安全,她方才略舒一口气,俯身凑到安阳涪瑜身旁,嗓音急促地道:“你怎么样?”
安阳涪瑜却微微地笑了,抬起染血的右手,握住夜璃歌的纤指:“我知道,只要有皇嫂在,我就不会有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他,夜璃歌心中忽然漾开一阵柔软的怜惜,声音愈发地轻缓:“你忍着点。”
探手抓住箭尾,利索地将其拔出来,然后撕开男子的衣襟,点住他胸前要穴,将药粉细细洒在他的伤处。
处理好一切,夜璃歌从船舱中取出床薄被,盖在安阳涪瑜的身上,然后侧坐在一旁,微微仰头,看着已经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发呆。
淡淡的晨曦勾勒出她美丽的面容,艳如桃李,冷如冰霜。
看着这样的她,安阳涪顼心头忽地一阵恍惚。
说不出来的恍惚,他不由撑起身来,却扯动胸前创口,当下不由痛嘶一声。
“别乱动。”夜璃歌赶紧将他摁住,见安阳涪瑜乖乖听话,这才和缓神色,思忖半晌道,“这附近,有你的人吗?”
“有——都在乌山一带。”
“乌山?”夜璃歌眉头微微一皱,心中仔细琢磨,喃喃道,“从这里去乌山,约有五百余里……”
安阳涪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催促,不搭话。
踌躇片刻后,夜璃歌终于作出决断:“我送你去。”
安阳涪瑜眼中,掠过丝轻不可察的笑意。
夜璃歌所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北宏军的营地立即遭杨之奇的凶残攻击,尽管吴铠积极组织抵抗,却仍旧没能避免,全军覆没的命运。
只有他一人,夺小路逃走。
向来战无不胜的吴铠,平生第一次尝到惨败的滋味,但以这样的方式惨败,无论如何,都是他不甘心的!
在战斗发生之时,他便派人出去寻找夜璃歌,可直到战斗结束,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吴铠的心,彻底冷寒了。
他想怒吼,却不知道能冲谁怒吼,他想……
就在他有些失去理智之时,前方的山岗口,忽然缓缓行来一人。
闲庭信步,意态从容。
吴铠勒住了马缰,尽管浑身上下的血一瞬间冲上脑门,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吴将军。”
来人行至离他面前,冲他抱拳,神情郑重而庄凝,没有一丝嘲讽。
“哼——”吴铠从鼻腔里挤出一个音节。
“男儿大丈夫,不作五鼎食,便作五鼎烹,此乃吴将军一生大志,不知杨某所言可对?”
“是又如何?”吴铠神色更冷,仰天一声喟叹,“奈何时不遇兮?”
“吴将军何故如此英雄志短?自来凤凰必栖于梧桐,凭吴将军的能耐,到哪里不能叱咤风云?令乾坤变色?”
吴铠双眸眨动,已然明白——原来对方等在此处,是为了想请他加盟。
“只怕,要让杨将军失望了。”
“哦?”
“自古忠臣不事二主,况——”吴铠说到这里,却打住话头——虽说夜璃歌此次无缘无故离营,但他对她的钦慕,却并没有减少,他相信,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或者,中了他人圈套。
杨之奇定定地看着他,揣测着他的心思,希望能找到一个破口,打开他的心理防线。
但,无论他如何聪明,却也想不到,吴铠拒绝他“优厚”条件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