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得知(2 / 2)

“韩简?!”看清来人,郑濡惊得跳起来,满眶泪水一下都憋了回去,相视间不知所措,脸颊却渐渐红了:“真巧,韩公子是要出行,还是来接人的?”

韩简眉眼肃淡,却道:“不巧,我知道郑娘子在此。”

这话比见到这个人还令郑濡惊疑。算来,他们才是第三次相见,前两次还闹得不快,他怎么就如此了解自己的行踪呢?而且口气笃定,竟是特意寻来的意思。

韩简有意而来,只略过郑濡惊讶神色,继续道:“事情已过去许久,连你二哥都去了北庭,你也不该再流连往事。若真想远行之人放心,就先顾惜自己,照料好家人。”

大祸之后,郑家再也不复往昔,郑濡也是憋忍得久了,来因风渡是她唯一的宣泄之法。她低了头,酸楚涌上心间:

“韩公子不知道,二哥虽然去了北庭,但也只怕是逃避,洛阳不是他的家了,只是伤心地,他大约不会回来了。至于家中事,也不怕公子笑话,就是四个字,风雨飘摇。”

韩简细细听了,但并不认同,神气淡然,似乎比郑濡还要明白郑家的事:“你二哥临去前到国子监请辞,与我道别,并未说自己再也不回,等他将伤心事消解了,自然就会回来。你长兄是个沉稳之人,不会不顾全大局,不过也是需要时间罢了。”

不知为何,韩简的劝言说得平平常常,却字字句句都能扣人心弦。郑濡不由深吸了口气,盈润的双眸刻上了那人的脸廓,看得愈发深了,忘记要答些什么。

“但凡送别之处都会栽种柳树,而此地又叫因风渡,你知道其中的关联吗?”各自静默良晌,韩简问道。

郑濡恍惚着,先摇头,又猛点头,才道:“是晋朝才女谢道韫的咏雪诗,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送别处栽种柳树,柳是留的谐音,柳絮因风,终究是被风送走了,留不住的。”

“典故是不错,但你解得不对。”韩简紧随郑濡的话音说道,然后转身抬手,往空中拈起飘浮的柳絮,“这不就留下了?”

郑濡一笑,觉得韩简此举颇不符他刻板的性情,想了想又道:“柳絮无情,人却有意,拦得住无情物,却劝不住有心人。韩公子的解法也是有些不通的。”

“哦,是吗?”韩简忽而回头,脸上似笑非笑,但依旧是笃定从容的,“你方才问我,是出行还是接人,便是说这送别之地,有来也有往,是有两重可能的。那么你,又何必非要执拗于‘往’,而忽略了‘来’呢?”

郑濡怔住,脑中一醒,连气息也屏住几分。

“因风渡,风可渡人,也可渡心,其实是一条通衢,却看你如何想,看窄便窄,放宽便宽,而天地之间,诚然是宽阔无边的。所以,你是要寄希望于‘来’,还是寄沉沦于‘往’?然则,往事向来都是不可追的,你似乎只有一个选择。”

什么天地之间宽阔无边?听到这番话之前,郑濡的世界不过就是修文坊那十几亩的家宅,就算自幼有二哥言传身教,终究不曾深思,更何谈放眼天地的广阔呢?

郑濡佩服起韩简,双目放光,尽皆崇拜之意。

郑濡亦是个什么都摆在脸上的人,韩简见状,心底了然,略一挥手指向郑家马车停靠的方向:“早些回去吧,不要让府上担心,以后也不要再来枯坐了。”

郑濡猛闭了下眼睛,干涩中拧着一股莫名的力道:“韩公子府上何处?濡儿下回可以去拜访吗?”

郑濡早想打听,还几次三番托付云安,可大事突然,也就打断了一切,她到这时才又勾起那份心思。

韩简显出一丝意外,很快回道:“韩某独居,娘子不便往来。”丢下这话,他阔步离去。

郑濡自然失望,却又觉冒失,惹恼了韩简,叹了声:“这个韩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啊,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说了这么多,好像很友善,临了却又不近人情,不是自相矛盾么?”横笛上前凑了一句,扶着郑濡,又问:“那娘子还要不要听他的?”

“听,他说得有道理,我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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