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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梦观原是忽然间望见个熟悉的身影,先是要去辨认的,及至看清这人就是他的伯乐韦将军,才情不自禁地叙起旧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时的忘情,竟把云安弄丢了。
其实他并未与韦令义过多深谈,道别回来,还兴冲冲地想与云安分享。谁料,马儿和东西都在,独不见人。他只以为云安又看中了什么,跑到了周围的店肆里,又岂料,遍寻不见。
二郎这才慌了,心里顿时生出许多不好的猜测。他将整个北市搜寻了一遍,又一路往家找,可直到暮鼓声传来,也毫无结果。
于是,整个郑家像上回云安晚归一样,都惊动了。郑楚观命家奴四处再找,自己又亲往洛阳府报案,请动官家一道寻人。二郎则往金吾卫大牢去,恐云安犯夜被抓。
他的心里只退一万步想,真是犯夜也罢,最怕云安是遇到了拐带人贩,或是色迷心窍的歹徒,那便是万劫不复了。他的心情已不能用忧心如焚来形容,已是濒临崩溃了。
然而,一夜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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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无眠,既是心事烦杂,也是身体不适。
自夏天那场大病后,她便总觉体格不如从前,平常无异,遇急事动急情就显现出来,症状还是愦闷眩晕。但终究没什么大碍,她只默默忍下,连素戴都没告诉,更怕二郎再为她耽误事业。
望见天光透进来,云安就起身出了屋子,原想寻个小婢问路,却一抬眼又见到了李珩。李珩早回了院中守着,也是熬了一夜。
“今日什么打算?是要回去?”李珩阔步走向云安,亦未再与她刻意离远。
逃避得了一时,亦未必真能不去面对,况且,云安并非胆怯。她挤出微笑,点头:“既然韦令义是来探望王妃的,二郎也不会把他请到家里。我消失了一夜,他们肯定急坏了。”
李珩眉间一拧,既不舍又为难,却也是早料到的,道:“你忽然出走,回去怎么圆场可想好了?需要我做什么?”
云安倒只想了个大概,缓道:“我就说我替人追贼,跑远了,然后城门关了,滞留了一夜。大王就给我指条路,去城门就行了。”
李珩失笑,觉得尚算是个不错的借口,但辗转又显出一丝疑惑:“你去追贼,一个小女子,他们会信?”
云安自然地一笑,想起昨夜叙述往事,并未过多言及自身,解释道:“大王不知,我八岁便会骑马,常于山间纵游,不仅会骂人,而且会打架,村里的男娃都怕我。这些,二郎都知道,会信。”
李珩原只觉云安性情活泼,却不料还有这样的本事,不禁诧异,又惊叹。他做了个延请的手势:“我让人备了早食,你用一些,然后我送你到城门,也顺道回王府。”
云安淡淡一笑,微微颔首。
两个人的辰光在一顿清淡的早食中结束,这时,红日才刚刚升起来。秋天的洛阳,风致特别,既有中原古都的雄浑,更兼皇朝盛世的浮华,令人憧憬,亦教人贪慕。
红尘世间,俗人浅见,或许看破些,才能安身立命。
“我已让阿奴探过城内情形,郑家果然兴师动众地在找你,城门处必有人接应,你先去,不必管我了。”可遥见城门的官道上,李珩对身侧马上的云安说道。
云安感激地看了眼李珩,却下马踩进了路旁的泥洼,猛跺脚,溅得满身污泥,又抹了两把在脸上。
“你这是做什么?”李珩望着这个泥猴,翻身下马。
云安还没弄完,继续在身上乱抹,间隙回道:“捉贼么,又折腾了一夜,不能太干净,看上去越惨越真。”
一句话把李珩堵得猛咳了声,想笑,甚至想为她击掌,却又笑不出,动不了,只有不可思议地看她施展。
“大王离我远点,别沾了。”少时,云安拎着裙边走出来,望见李珩的表情,也不好意思地干笑,“那,我就走了,马也不用了。”
“好,你,你慢些,慢些走。”李珩抿唇,憋忍胸中笑意。
云安颔首,咧嘴吐了吐舌头,转身去了。待见她稍稍走远,李珩终于将这阵笑意发作出来,扶着马背,笑得抬不起头。
便在这阵止不住的笑声里,阿奴策马而至。他很早时便奉命进城探听消息,回来禀明后,李珩也没让他跟随下山。
“主人,你这是怎么了?”阿奴惊诧,甚少见李珩这般不顾形容地大笑,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咳……咳咳,嗯。”骤然止笑,李珩又被噎得干咳,长舒了口气,才问:“你又跟来做什么?”
阿奴不敢延误,即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呈上道:“婢女收拾屋子发现的,应该是裴云安落下的。”
李珩将眼看时,却是一支梅花钗,再一想,果是云安来时所戴。“裴云安三个字,不是你能叫的。”收了钗,李珩脸色一冷。
云安于阿奴来说非主非友,却不知该怎么对待了,小心问道:“请主人明示,我今后该如何称呼。”
“裴夫人。”按理女子出嫁随夫,该是郑夫人。李珩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