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淼淼一口截断:“知道我为什么越来越不喜欢回家么?因为除了爸爸,你根本就没有给过我母亲的感觉,你永远都按着你的喜恶在生活,随着性子过日子,瞧不起爸爸,看不起这样的日子,成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摔桌子拍板凳的嫌弃爸爸……”
少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忍住自己的情绪:“你走啊?你嫌弃这个家,你就走啊!早先还能听见你动不动就威胁爸爸要离婚,这两年没有听见过,我还以为你和好了,原来……你是看见我成了摇钱树,舍不得放开了?”
“你就为了钱!为了你那些什么自由生活就可以……就可以害了爸爸?”
少女的眼泪终于又飚了出来,声音却越来越细微,并没有随着自己的情绪变得高亢起来,手上的手帕早已经打开,几个鸡蛋都摊在双手中捧住,身子也开始簌簌发抖起来,最后干脆腾的一下就硬生生的跪下去了,齐天林和周围的几名警察似乎都听见少女膝盖撞击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
杨淼淼慢慢的伏下了上半身,抖了好几下才开口:“妈……”停了一下:“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你不配这个称呼,我把鸡蛋还给你,从今以后我就是个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的孩子了……你,你太不配了!”
一包熟鸡蛋滚开,落在地上砸了倒是不乱滚……
几乎已经趴在地上的少女就这么从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肩头不停的抽动,见惯了人伦常情的几名狱警都有些酸鼻子,转过头看着墙壁,似乎也不愿再看着这个可怜的少女。
陆文龙阴沉着脸,看着陈金莲面容呆滞的表情,强忍自己想上前动手的冲动,深吸两口气,迈上一步弯下腰,伸手到杨淼淼的腋下,扶起少女,好轻。
陈金莲还是那样张了几下嘴,似乎都没说出什么来,跟陆文龙有那么一刹那的目光交错,陆文龙依旧没有看出什么惭愧的感觉,如果说有那么一点悔恨,都估计是后悔落到了这样的地步,看她提气想说什么,就抱一下身前的姑娘,准备转身走开,没兴趣再听这种狼心狗肺的话。
身后那沙哑的声音还是传过来:“我……我是做了错事,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就不该嫁给你爸爸,组织上介绍我们谈对象结婚生下你,我一开始就不满意,才越发的不愿过这种日子,我就是向往自由自在的日子,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这样过下去,为什么每个人都怪我……”
陆文龙手上的姑娘没有再回头,尽量的伸出自己的脚尖落地用力,坚决的一步步往外走,再也不管背后那些还在埋怨的词语。
在冬日的阳光里,听着背后哐嘡一声关上的铁门,陆文龙跟杨淼淼就这么站在看守所的门外,姑娘又是一软,实在是心理压力太大了,陆文龙不叹气,伸手就把她打横抱起来,往自己的破吉普车边走。
靠在他怀里紧紧蜷成一团的姑娘好像获得了一点力气:“你会离开我么?”
陆文龙轻笑一声:“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调调,振作起来吧,日子还要过,我说过会陪着你,就会陪着你的!”
姑娘就不说话了,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基本上就离不得陆文龙,随时都是陪在一起的。
日子也接近春节了,学校要放假,该回家都要回家,汤灿清看看这个局面:“现在也没法调整什么,你先陪陪吧……我先回家,春节最好过来见见我爸。”就让陆文龙把她送到火车站,自己回去了,杨淼淼都一直坐在车后面的,几乎就没了可以单独在一起的时间。
苏文瑾跟蒋琪其实是有点想陆文龙春节跟着一起回小县城的,现在看来也不现实,约好时间,两人也跟一大帮带着年货的弟兄们一起回家乡,只是看着陆文龙跟杨淼淼站在码头上的身影慢慢变小以后,苏文瑾才揉揉有些冰凉的鼻头,对蒋琪说:“找个人少点的地方?我有事情要给你说。”一大票弟兄小崽子呢,都靠在船舷边挥手叫喊,要回家了还是挺兴奋,有半数的人都没有回去,出来打拼了一年,很有些拿得出手的年货收入带回去见爹妈,让这些原本在家乡的小混混好像长大成熟了不少。
蒋琪紧一紧自己的羽绒服领子,看看苏文瑾有些一本正经的表情,又缩了一下脖子才带头往船尾走,找到以前跟陆文龙坐船时候坐的缆绳桩,坐下指指另一个:“你也坐。”
船已经起锚了,后面翻滚的江水引来不少江鸥翻飞,苏文瑾看看挂在船尾的旗帜,准备一下才开口:“回到家里,我打算要么给妈妈说我没有跟阿龙在一起,要么就说实话,我们现在是怎么样的。”
蒋琪惊讶得不得了:“为什么?”
苏文瑾又揉了一下鼻子:“我希望你也做点什么……县城就那么大,以前也就罢了,阿龙现在这么有名了,我妈估计是还忍住没说,你爸妈到处都会说吧,指不定哪一天,到底是蒋家的女婿还是苏家的就穿帮了,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一直只专注于自己甜蜜生活中的蒋小妹终于也有点发愁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指手划脚
第四百三十六章 指手划脚
当然比这两位姑娘更发愁的,就应该是老李了。
维克托连夜离开香港,对于只手遮天的老李来说,很轻而易举的就根据护照进出港查到了自己的大儿子到内地去了,还是到那个根本没什么业务关系的渝庆去,除了陆文龙。
正值春节前夕,也是香港无论哪个环节都相当繁忙的时候,老李虽然事情多,但是由于儿子没有结婚单独出去住,所以立刻就发现了,刚开始还以为是跟公司下属在一起,但二十四小时没有找到,立刻就慌了神!
还好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儿子是自由离开,而不是被人绑架劫持的,所以几个珠江集团的高级安保主管立刻就在第三天出发到了渝庆。
当然就是直接找陆文龙……
可陆文龙留下的那些联络方式因为这边出了大事情,所有人都忙乱得很,没人有空招呼接待他们,他们打着香港客商的旗号在各大宾馆也没有找到维克托的入住记录,但是从那些小崽子的口中是听说有香港的弟兄过来,就是不说去向。
于是一方面跟警方联系,一方面就把消息传递给了老细。
老李还是气度非凡,虽然太太去世已经两年,也没有续弦,跟小儿子沟通了一下,一贯叛逆不阿的小李也对大哥这次的做法有些吃惊,这个年纪仅比哥哥小两岁的弟弟,名气却更加响亮,只留下一句:“阿爹你还是对他太严了!”然后就飘飘然的跟一帮商界密友到欧洲滑雪去了。
临近春节,却突然变成孑然一身的老李,在家收拾了两天,主要是把工作上的事情完备一下,才带着庞大的工作团队,一起驾临渝庆。
渝庆市委政府的情报工作显然做得不算好,这尊十足赤金的大佛就被他们错过了。
老李来到这个有些独特的内地城市,直接就在自己前期人员的引导下,找到汤灿清的喷绘公司来!
因为这是陆文龙现在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办公室,汤灿清回家以后,喷绘公司还在继续营业,直到大年二十八才会放假,陆文龙就顺便呆在这边看看,主要目的除了自己看看书,也是让杨淼淼多见见人,现在这个姑娘愈发的沉默,也不愿逛街,那就在稍微有点喧闹的办公室车间呆着吧。
下午时分,喷绘塑料布那种特有的熏人味道弥漫在车间和办公室里面,陆文龙却毫不在乎,坐在一张堆得满满的大班桌前,查看这一年来各个生意档口的生意帐,除了喷绘公司有会计,其他基本上都是弟兄们自己记的流水账,但正是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账本让他看得津津有味,不时旁边的笔记本上记录一个个数字。
没有经过政府,就没有什么好车,但老李的人还是有办法,直接租用了一辆日产中巴车,这是渝庆现在比较高档的外宾旅游车,停在了烂尾楼公司的门外,坐在车上打盹的张扬跟徐劲松一下就从破面包车里弹起来,有点张大嘴的看着一个个西装革履的中青年从车上鱼贯而出,全都是一顺的黑西装白衬衫,而且是真的穿出了那种西装的味道,不像内地现在大多数人穿出来都是一股子油头粉面刚洗了脚的样子。
带着眼镜,有点秃顶的老李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之下,打量一眼周围的环境,下意识的判断了一下这栋烂尾楼的商业价值,才抬腿踩着碎石子路面往里走。
外面还有点冬天的冷风,一穿过用喷绘布包裹的实际上裸露水泥大厅,走进机器哗啦啦作响的喷绘车间,一股热浪迎面而来,那种机器设备摩擦带来的塑胶气息让有些高级随从皱了皱眉,依靠塑料制品挖到第一桶金的老李却有点甘之若饴的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进去。
里面正在制作最近订单的小崽子们也吓了一跳,吆喝一声:“你们干什么的!”立马就有七八个人跳出来,看样子要是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了。
老李也有点吃惊这种生猛作态,立刻就有两名随从迎上去,态度很和蔼:“我们是来找陆文龙陆先生的,我们知道他在这边办公。”
小崽子听到这种浓厚的香港呛倒是笑了,指指办公室那边:“大哥在那边,你们来这么多人做什么,那边坐的都没有。”
老李对这些临近春节还在辛苦工作的小崽子倒是点了点头,快步跟着随从就过去,看到的自然就是那个把右脚跟提起来踩在老板椅上,挠着头,一脸油亮埋头在一大堆各种文件资料中的少年,嗯,即将满十八岁的陆文龙,已经可以算青年了,一个看上去有点面熟的少女有点病恹恹的坐在角落边的一张折叠椅子上,唯一的一张胶木沙发上全堆着文件,真没什么可以坐的地方。
陆文龙明显是听见开敞的门口声音被阻隔了一下,才抬起头,浅浅的寸头上面那个伤疤倒是不明显,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看见老李:“来了?坐……哦,淼淼!把你的椅子让给李叔坐……淼淼!耳朵聋了么?!”机器的声音有点大,一直在发愣的少女好像听不见一般,突然一个激灵才懵懂的跳起来,差点把椅子带翻,拖着椅子过来,左右随便看看,就到沙发边搬了一叠书本文件当小凳子,自己就又坐下,把上身伏在膝盖上,自己玩鞋带……
老李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奉为上宾的,这里的俩个青年男女都不太把他当回事,倒有点新奇,过来拉开那种一面是金丝绒一面是胶合板的折叠椅子坐下,陆文龙看看自己的动作实在不雅观,赶紧坐正,跳起来高声叫喊:“那个谁!倒杯水进来!”还是老李的随从去接过来的一杯水,却不递给老李,谁知道干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