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又问道“那上了的菜留部分做底没有?”
良杰点头道:“每样儿菜都留底了。我那大堂哥是做过官的,事出了之后,他立马叫人留了菜做凭证,供往后上公堂之用,现下还放在我三伯娘家的灶屋里呢。”
“他就没叫报官啥的?”“昨天就跟良生哥提议了,可良生哥说那报官多麻烦,还得看那做官的脸色办事,等衙门里舍得派人来我们这穷乡僻壤了,不晓得那元凶都逃哪儿去了,还不如自己寻呢!刚才我之前,三伯和三伯娘到底不放心,趁良生邀人去客栈要南强哥时,叫了人去县里报官了。”
香草道:“那鸭汤你取些来,我自有用处。回去时路过南青家,去跟她说几句话,探探她的脸色,回来再告诉我。”良杰也不笨,听了香草的话,顿时明白了几分。他自然心里有些吃惊,看着香草问道:“师傅,您不会怀疑南青姐吧?”
“你觉得像她做的吗?”
良杰一边摇头一边回忆道:“南青姐跟我一块儿看着蒸锅的火,除了添柴添水,也没做啥呀!起初她跟她娘帮着富顺哥的媳妇切菜呢,后来我三伯娘瞧见她手腕不好使力,便派了来给我做帮手的。”
“你再细细想想,就没离过她眼前?”
“哦,我想起来了!”良杰拍了拍脑袋说道,“我娘叫我来您这儿接嫂子的时候,走开了那么一小会儿。小鹿来跟我说锅都烧干了,我还不信呢!回去才晓得真差点把那铁锅子烧穿了,当时南青姐就不在,问了旁边的人,说她去后院上茅房去了。”
“蒸锅只有你们两人看着吗?”
“对,那活儿又不重,就我们两个人看着四口蒸锅,”良杰抓了抓脑袋点头道,“现下想来,南青姐当时真去茅房了吗?我一走,就她一个人了,要下药该是最好的时机呢!”他说到这儿使劲地摇摇头,吐吐舌头道:“师傅,我宁愿您猜错了!”
香草微笑道:“我也宁愿我猜错了,谁都不愿意把身边原本可怜的人想成坏人,但有时候可怜不单单能唤起人的同情,还会成为进行某些坏事的庇护伞。总而言之,别人的心,是你我左右不了的,做好自己就行了。”
随后,香草交代了良杰几句话,便让他先走了。她起身望向客栈那边,听见传来的声音没有那么聒噪了,心想蒙时大概已经拦住吴良生他们了。
去探听消息的亭荷回来说道:“少爷拦了那些人在客栈前院里,不许他们再往里走。吴良生请了镇长来,态度先倒是和气,说啥感激您和少爷替镇上出了这一害。事出在他家,人自然该由他送到县衙门去,请少爷把人交出来,还全镇人一个公道。”
香草冷笑道:“找了一群人堵着我客栈门口,这是给全镇人出气还是找我的不痛快呢?他心里那几分算计只当我看不清楚吗?后来他又咋说?”亭荷从听雨手里接过手捧炉暖和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少爷说没南强这人,吴良生就不依了,现下还在那儿跟少爷扛着呢!镇长想说和,吴良生没等人说完就酸溜溜地数落镇长,少奶奶我学给您听听,可气人了!”
“你学来给我听听!”
“他说:‘也对,蒙少爷家大业大脸面也大,要冤枉了可不好下台,您老人家自然是替他面面都顾忌着,省得往后落了埋怨;可怜我们这么多乡野村民没啥脸面可顾忌的,性命被人害了想讨个说法都不行,您老人家这镇长是单姓蒙的,还是姓百家姓的?’哎哟,少奶奶,您没瞧见,镇长那脸面立马就挂不住了!你说吴良生这话多可恶呀!”
“镇长平日里待人挺好,少有人这么挖苦讽刺他,给吴良生那么一说,脸上自然就挂不住了!不必理会他,让他自家玩着去,横竖是找不出南强的。”
亭荷笑米米地说道:“没错!由着他玩儿去!横竖南强根本不在客栈里了!亏得昨晚少奶奶察觉南青不对劲儿,及时派人把南强挪了地方,就算吴良生真冲进去找人,也找不着,到头来只会落得个没脸面的!”
听雨在旁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香草转头问她:“我们听雨咋了?说吴良生,你叹啥气儿呀?”
“我想起了南青,”听雨带着惋惜的口吻说道,“昨天她给我瞧她那一身的伤痕时,真是万般地同情她;后来听少奶奶说那下药的人可能是她,我真是不敢相信呢!她给人打成那样了,咋能下狠心去害了巧儿嫂子肚子里那无辜的娃儿呢?”
香草道:“你想想,若是你,会不会轻易给人瞧你身上的伤痕?姑娘家总归是要矜持些的。你与她只有几面之缘,为啥要给你看伤痕呢?不过就是想叫你同情她些。”
听雨眉梢出愁容更多了,轻轻摇头道:“我们都同情她呀!要没那份同情,我们能对她那么好吗?可她为啥要这么做呢?我总是想不明白的。”
香草笑道:“她想要的原本就不是同情,所以我们给了再多也是白费。”
“那她要啥呢?”听雨一脸好奇地问道。
“这就要问她自己了!”亭荷插话问道:“少奶奶,留着南青不管吗?现下叫人捉了她来,带了那证据到镇长跟前,不怕她不承认。”香草对她笑道:“你家少爷先前还说了冲动误事,更何况这是涉及人命的事,断不能凭一己之念就定了是非曲直,得再多了解了解事情的经由。你等着吧,不必你亲自上门,没准她会回来找我的。”
“还回来找您?她明明怕得都躲着您了,咋还回来找您呢?”
香草笑笑说:“候着吧,一会儿给她开门就是了!等吴良生在客栈里搜不出人的时候,自有她着急的地方。今早你不是瞧着她进客栈大门的吗?那就是给吴良生探风去了。”
再说南青趁亭荷不注意时偷偷跑走了,一口气跑回了家里。回到家后,她心里一直没安静过,焦急地等待着吴良生那边的消息。要是逮了哥哥出来,只怕当场就是一顿好揍,剩下半条命来;要逮不着人的话……她不敢往下细想,越想就越害怕。
就在她焦急不安地剪着碎布时,她嫂子在院子里喊了她一声:“喂,吴良杰来了,找你呢!”
她心下诧异,搁下剪刀走出房门,果然见到良杰站在院门口呢。她故作轻松一笑,问道:“啥事呀,良杰?”良杰开口便抱怨上了:“昨天你上哪儿去了?良生哥寻了你来问话,老找不着人。管着蒸锅的又只有我们俩,我们俩不对对质,他能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