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呆着干什么,不想去就别换了,反正你穿什么都没差。”况道崇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过头,一脸嫌弃的望着她。
“别偷看。”白了他一眼便走到屏风后,换掉身上的差服。
“什么叫偷看,要看自然是要光明正大的看。”
好不容易又走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想到回府的机会来得这么突然,裴絮跟在况道崇的身后,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心中盘算着如何趁机溜走。况道崇带着她,到绸缎庄处裁了几身衣服,又到钗花店挑了好些装饰,甚至连调香坊都去了,裴絮突然觉得好笑,自己穿了身侍女的衣服,跟着况道崇随心所欲的花钱,看起来大概会像个勾引家主,成功上位的女婢吧。
折腾下来天都黑了,便提议到新门瓦子看戏,两人坐在戏场的正中间。演的正是金线张最拿手的悬丝傀儡,但裴絮无心看戏,心不在焉,时刻准备偷偷离场。戏演得正烈,金线张吊起傀儡,用腹语同他对话,逼真得就像是锦衣小木人有了生命,活了起来,全场的人热烈鼓掌,裴絮偷瞄了况道崇一眼,见他也注视着台上的表演,于是悄悄挪起屁股,弓着身站起欲走,却被他捉住了腕。
“你想去哪里?”
“我,我去解手,没这么快,你继续看。”说着为难地挤出来个笑。
没想到拙劣的演技竟然能把他骗过,况道崇的手一松开,裴絮便溜到瓦子的后院,从后门逃了出去,一路上低头快步,匆匆赶回那个住了十六年的熟悉的家。
裴府门前的灯笼已经不会再亮了,看见还是忍不住悲伤。可这不是悲伤的时候,爹和宝燕的命就在自己身上,自己必须振作起来。附耳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确定屋中没人,裴絮小心撕开门上的封条,环顾了一眼,便打开门滑了进去。
月色缭绕的空宅,并不让人惧怕,反而令人怀念。她想起有年中元节,和宝燕一起捉迷藏,因为贪玩把全屋的灯都熄了,后来还被娘狠狠地教育了一顿,这样简单的一件往事,让裴絮鼓起了干劲,穿过前堂直直便往书房奔去。站在书房门口,见屋中布置一如往昔,又走到裴立本常常就坐的案前。短短数日,案上便积下了灰尘,裴絮拉开椅子,站到椅上,伸手把挂在墙中间的书法取下来,手刚触上,便听见门外传来,咻的一声,一支箭直冲而来。
裴絮呆看着暗箭迎面向自己扑来,想伸手抓住它,手却抬不起来,幸好有人破窗而入,一把踢开她脚下的椅,才勉强躲开了箭。裴絮摔倒在地,抬头看见救她一命的正是长安,长安手执长剑护在她身前,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屋中顿时又射入了好几束飞箭,闯入几个持刀而来的黑衣人。长安扬手舞剑,一边抵挡突如其来的箭雨,一边又要与黑衣人周旋,无暇顾及裴絮。
秘密肯定藏在那副辩字里,眼看着长安被逼得出于下风,裴絮只好壮起胆子,再次站到了椅上,将书法一把拉下,拽紧入怀。看准空隙提裙朝着屋外跑去。屋外情况更糟,一出门就被十来个黑衣人紧紧围住,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自己一踏进府门就已经被盯上了。
众人都没有轻举妄动,裴絮拢了拢怀中的书法,往退了两步,踩在书房外的长廊上。想着只要穿过前堂就能开门逃走,没想着一转身,又被身后的黑衣人逼得退了回来,黑衣人用剑抵在裴絮肩上,用剑背拍了拍她怀中之物。
不能交给他,虽不知来者何人,但这些人肯定是与陷害他们下狱的人是一伙的。
见她不合作,黑衣人也不再留情面,举剑下朝她照头劈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以剑相挡,转过剑锋刺向来袭的黑衣人,黑衣人负伤而退,眼前的人便拉紧她的手朝前堂跑去。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黑衣人,四面随时会有暗箭袭来,可裴絮心间突然没那么害怕了,腕间传来的温度,还有黑暗中他的背影,给了自己一种陌生的安全感。偷着月色,依稀看见况道崇的侧脸,紧蹙着眉,神情严肃,但眼神中有份从容的坚定,他突然转眼看向自己,惹得裴絮心头一乱,匆匆移开了视线,跟着他一起冲出了裴府大门。
两人一路狂奔,黑衣人也紧追其后,况道崇拉着她,绕进一条灯火通明的巷中,溜进了其中一户的后院,蹲在院中一棵大叶女贞的树干下。
裴絮听说过这里,犬马声色一条街,杀猪巷。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杀猪巷来,杀猪巷离东角楼街很近,也是妓馆云集的名巷。身处的这户院中,有能力养起这么结实的一株大叶女贞,显然也不是普通人家,说不好这正是哪家妓馆的后院呢。
“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黑衣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了。”裴絮望着况道崇的脸,后院中微弱的灯光,照得他一脸的苍白,额上全是汗珠。
正觉得奇怪,便见他突然靠在了自己肩上,眉头紧皱半闭着眼说。
“去花。。满楼。”说完就闭眼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