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醒啊,喂。”裴絮轻拍着他的脸,见他微微睁开眼,低头一看才发现况道崇左前胸上,靠近肩胛的位置插着半支断箭。
说要去花满楼,可是自己不认识路啊?而且还拖着他,别说出门想躲过黑衣人,就是想要离开这院子,也难过登天。该如何是好?两个人肯定是逃不出去,不过一个人。。。
一瞬间,脑中闪过撇下他独自逃走的念头,可是又想到他白天带着自己走街串巷,刚刚又领着自己虎口脱险,说白了眼下现在身负重伤,也是因自己而起,实在做不到将他弃之不顾。裴絮环视四周,看着院中晾着好些女子的罗裙披帛,看来这儿是妓馆无疑了,心下有了想法,便在棚间挑了件布料多些的,两下换上,把书法卷好,收在了身上。
薄纱缝制的罗裙,轻盈通透,穿着有种隐隐若现的不自在,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裴絮把况道崇的手臂拉过自己肩头,搂住他的腰侧,吃力的支起他往馆内走去。
“你倒是自己使点儿劲儿啊。。。”扛起比自己高一头的况道崇实属不易,用尽全力才勉强把他拉到了馆内的走道里。
走道里人来人往,个个醉生梦死,也人注意到他俩,互相都只当作是喝醉了酒,前来风流快活而已。
拖他逆着人潮,走到底,见附近出入的人少了些,便把况道崇放下廊柱旁,悄悄打开一间没点灯的房门,门缝间瞥见房内面空无一人,就又把他支了起来,拖了进去,艰难的丢到床上。裴絮累得像浑身散了架,做到凳上倒了杯水,又点起桌上的烛灯,好好的喘了口气,真是好事多磨的一晚。
上前查看,见他还是紧闭双眼,皱眉呢喃,替他脱了鞋袜,把脚收到床上,此时才看清,他身上的襦袍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幸亏衣料颜色暗哑,也没人发现。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他躺着吧,还是得给他检查一下伤势,于是小心翼翼脱下他身上的袍子,解开单衣上的扣,看到了血肉模糊的箭口,伤口附近红肿了一圈,箭头已没入了大半。
这箭头上不会是淬了毒吧?该不该把箭头拔出来呢?拔出来怎么把血止住啊?
裴絮拿不定主意,后悔自己平时没有多看两本医书,不然现在就能有用武之地了。轻手轻脚爬到床头,边拍况道崇的脸,边喊着他的名字。
况道崇浑身湿透,不知是疼的还是热的出了汗,嘴里一直念念叨叨,裴絮俯下头,也不知道他断断续续喊着什么。见他这个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连累了他,如果不是自己偷跑回府,也不会让大家身处险境。可是转念一想又意识到,不对!他在跟踪自己,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府上救人,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熬过这关,不是想这些。
不能再拖了,裴絮决定替他把箭头拔了再说。
打开房门溜出去,见到廊上走动的小厮,借故接过托盘上的酒,又匆匆跑回房内。以前听宝燕说过,屠户们杀猪之前,都会先喂待宰的猪酒糟把它们灌醉,那就把况道崇当成要宰的猪好了,拿起酒壶,往他嘴里灌,灌进去的酒,大多又流了出来。
“你别浪费啊,上好的白干,多喝点,喝醉了就不疼了。”勉强把他的嘴合上也没什么用。
酒也不多,这样全洒了也不行,救人就到底,裴絮对着壶嘴含下一大口酒,对着况道崇的嘴送了过去,来回几下,他才勉强喝下些。自己倒喝下不少,酒劲儿一下就窜上来了,顿觉脑袋发晕,定了定神,看着他胸前的断箭。
“准备好了吗?”望了望同样酒劲上脑,脸色发红的况道崇。
一鼓作气,裴絮双手交迭轻轻覆上断箭,刚触及便听见身下人倒抽了口气,快刀斩乱麻,两手一拉,大力把箭头抽出。馆中艳乐四奏,遮着了他的叫声,裴絮捡起身旁的长袍用力压紧伤口,第二波剧痛便从伤口传来,况道崇整个人抽搐了一下,瞪大了双眼,又晕过去了。鲜血渗透长袍,源源不断的从裴絮指缝间流出,裴絮强压着心中的恐慌,用尽浑身的力气摁紧,直到感觉掌间的鲜血流得缓慢了,裴絮才松开手,想替他包扎,才发现自己双手抖个不停,连块布都握不住。
况道崇是被渴醒的,想爬起身来却被肩下的伤口扯得生疼,转过头便看见窝在自己身侧睡着的裴絮,喂了她几声,她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你要喝水?你等等。”裴絮两下翻下床,踢开一地凌乱的血衣湿布,倒了杯水过来,想把他扶起来,可一托起况道崇的背,肩下的伤口就会被连带拉扯,直接倒水又会流得到处都是,无奈之下只好吸收昨晚灌酒的经验,嘴对嘴喂他。
“你闭上眼。”
“为什么要闭眼?”
“叫你闭眼你就闭眼,不要问那么多。”
见况道崇闭上了眼,才含起一大口水,一点点喂给他,渡过了口中的水,本想抽身坐起,突然又被摁住了头,逼着舌尖交缠了一阵,后枕上的手才松了开来。
“你真是病得不轻,都什么时候了还占便宜!”
“我左肩伤了而已,右臂还好好的。何况,这是为你而伤的,是你占了我便宜,还是我占了你便宜?”况道崇一脸笑意,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
“你还笑,你还笑得出来,现在都不知道身在何处了,那些黑衣人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来,赶紧想想办法吧。”
“这不是在花满楼吗?我的箭。。你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