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尹为了弥补错误,急忙主动请缨一起去,两人当即便出了朝,上马往顺天府大牢赶去。到了堂上,师爷远远迎过来,手上抱着一摞文书请示道:“大人,新皇登基的大赦名单全都准备好了,您请过目。”
府尹一边伸手接过,随意翻阅,一边道:“咱们牢里新关进去那三位……”话没说完,眼珠子便盯在了名单上。黎小将军凑过去一看,打头前三个名字十分眼熟,仿佛刚刚才被多人提起过——贾琏、贾蓉和贾蔷。
“这个贾琏该不会就是……?”
“想必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
师爷一头雾水的听着自家府尹和年轻小将的对话:“两位,名单有什么问题吗?”
黎小将军心直口快,指着名单问道:“当先这三人,因何排在前面?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似乎应该是最晚关进来的吧,而且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审过吗?”虽然他没经历过大赦天下,但想来也应该是按照时间顺序从远往近排列才说的过去,莫非这顺天府衙的师爷收了贿赂?
师爷支吾道:“这位小将军想必久不在京中,因此有些内详怕是不知道……”
顺天府衙一听就明白了,他这师爷虽然不清楚贾琏三人的身份,但是在这个当口,看到是姓贾的就网开了一面。这事儿换了他八成也要这么干,然而他们京官的小心思让边城将军看到可谓相当难看,只得小心翼翼解释道:“小将军,是我管教不力,手下人多有惫懒,还请包涵……”
黎小将军干脆道:“放心,我不会去告状的。”府尹被噎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叫人去把贾琏三人带出来。
贾琏被带出来的时候满心惶恐,以为这就要奔赴菜市口了,腿软的一步都走不动。扶着他的两个衙役还以为这是在牢里受了多大的虐待,最起码也是饿到虚弱,顿时都惊悚起来了,倍加小心的殷勤着,盼着这位爷不要去跟他皇帝大哥哭诉。衙役们一客气,贾琏顿时更慌了,当他被请进干净的屋子里洗漱更衣顺便用些茶点的时候,素日含情脉脉,勾引少妇于无形的一双桃花眼里已经漾出了水汽。
黎小将军顶盔掼甲进了内室,朝着贾琏一躬身,脆声道:“琏二爷,将军让我来接您回朝。”叫的顺口了,一时忘了改,倒是让贾琏喜形于色,“噌”一下跳起来,兴高采烈道:“啊,大哥的人马终于来了?”身后贾蔷猛一拉贾琏腰间汗巾:“二叔别上当,这人就是当日抓了咱们的那个将军。”
贾琏闻言,顿时又蔫了,惊慌失措的跟贾蓉挤成一团,颤声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大哥的手下?”腿短的顺天府尹才刚赶到,只听了一个话尾,顺势接道:“自然是,自然是,他是我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贾蓉腿一软瘫倒在地,贾琏压在他身上,两人堆成了一滩,衬托的还能站直的贾蔷特别茕茕孑立。
一个时辰之后,坐在去往皇宫的亲王品级马车中——分别来自于没收前六王爷和七王爷的财产——一脸蒙圈的贾琏三人隔窗相望,表情都十分梦幻。即使黎小将军和顺天府尹分别用豪放派和婉约派两种修辞方式给他们简述了被关在牢中这段时期发生的主要事件,但是腹中墨水少于胃液的三人仍然十分迷茫。黎小将军是务实派,且没有安抚受惊男人的耐心,索性命人牵了车马来,把人塞进去直接送进宫了事。
贾琏在宁寿宫里见到了当了太上皇仍旧坐没坐相,造型猥琐的贾赦,看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裹着一身闪花人眼的明黄色的亲爹时,一颗没着没落的心才终于落了地,那带着哭腔的“爹……”叫的婉庄悠扬,荡气回肠。
第188章 后宫设定
不管哪朝哪代, 新皇登基,照例是要大赦天下的。
这不是问题,但具体赦免哪些人需要讨论。
首批给提上议程的便是兴朝的末代帝王全家。
废帝是不必考虑了, 弑父放在什么时代都是大罪, 他最好的出路也就是等前太上皇彻底停止呼吸以后跟着去守皇陵了。他的两个兄弟, 七八个儿子也是命运共同体, 这是无需商议的。值得考虑一下的就是两个前王爷的那一串儿子, 目前朝臣们正在一起守陵和贬为庶人逐出京城中艰难抉择,本来宁珊认为他们根本不构成威胁,大大方方放掉就行了,但大臣们坚持要清理干净,他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至于后宫,按照旧例应该没入掖庭当低等宫女。然而宁珊的意思却是都放出去, 理由是那些前太妃、后妃、公主郡主们各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养着除了浪费粮食没有任何益处, 便不如让她们各回各家。关于后宫,大臣们不好插手太多, 但也不希望就这么放走,毕竟都是前朝“余孽”,谁知道回了民间会不会生事?便有大臣上折子,希望由后宫最高领导人给出一个合理的安排。
宁珊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后宫,两手一摊道:“爱卿的建议固然有道理, 但一时三刻却没人能够胜任啊。”
众朝臣一起回忆了一下, 黯然发现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有资格掌管后宫的老少三代全线空缺。
皇太后早已仙逝多年, 现在正抓紧补建皇陵中;
准皇后,前朝璎华公主在坐月子,而且还有不少固执守旧的大臣不愿意她成为皇后,为了明君的形象,宁珊不得不费力跟他们磨嘴皮子;
后宫三千粉黛一应俱无,别说代掌宫务的贵妃,连女官都只有薛宝钗一个光杆司令;
长公主尚未册封,按规制得等太上皇先上位。而且她太忙,刚刚才把宫室打扫好,立刻就开始往来奔波于潜邸——护国公府,隔壁公主府和皇宫之间,指挥搬家,目前正劲头十足的帮大哥哥安置新居,完全没心思“不务正业”;
黛玉处于“妾身未明”的暧昧之中,未免误会,轻易不肯见人,所谓低调到了极限就是高调,现在她的身份堪称独孤皇朝的第一机密,就连贾赦都没少拉着邢夫人琢磨,这丫头将来到底是郡主呢还是贵妃;
惜春年纪太小,家务都还没上手,更遑论宫务。而且自从进了宫,都没人陪她玩儿了,正闹心呢,还是薛宝钗机灵,贡献出了堂妹薛宝琴,陪着惜春说笑才好些。
探春和湘云本来也有机会成为皇宫娇客,但元春太不识相,自从宁珊登基以来,这位的架子就摆的比废皇后都高了,一直嚷嚷着要面见宁珊。别人不知道底细还让她几分,但宝钗却毫不客气,命人把冷宫把守严密,谁都不许出来,还将探春和湘云也一道关进去,却暗示她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冷待都是元春闹的,现在这两人正同仇敌忾,日日怒怼贾元春,期盼能以此讨好新皇全家呢。
贾琏那边倒是有个管家婆可以用一用,但是鉴于贾琏本人的身份都还不清不楚的,刚刚才从外面接回来的凤姐儿连宫都没得进,就跟贾琏一起,被宁珊随手塞进了不知道哪家空出来的一座公主府里去了。想也知道,荣侯府是不能沾的,隔壁大观园还住着一家子刚刚潦倒的无赖呢,这时候给他们黏上,贾琏全家的下半辈子就没法过了。至于护国公府,那里已经成了龙翔之地的潜邸,轻易没人有资格入住。
下了朝回到后宫,自然要先去看看璎华公主,她倒是气度俨然,即使听说有人不赞成她做皇后也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宁珊理所当然要给娇妻一番柔情款款的保证,好让她能安心静养。璎华公主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再说就算她对宫廷一无所知,身边也有华嬷嬷不停嘴的给她分析宁珊为了维护她要付出多少心血,故而夫妻俩感情愈发升温,又一道哄了哄睡醒了就开始乱哼唧求关注的大胖儿子,温馨的让半个皇城都充满了粉红泡泡。
出了凤仪宫,信步走到玉清宫,正殿没人,迎春还在乾清宫里忙活着,虽然她觉得住过前朝废帝的宫室不配她大哥哥,但是也不能刚登基就大兴土木,便只好挑挑剔剔的收拾一番——预计下个月就要加冕的长公主殿下干劲儿十足,已经把一切能挪动的东西都换掉了,现在正指挥小太监们努力把地砖擦薄一层,之后还计划重新上漆呢。
左侧偏殿里住着黛玉,但这姑娘现在又犯了容易想多的坏毛病,坚决不肯跟宁珊见面,说话只能隔着窗——这倒不是她有多骄矜自傲,认为连宁珊都配不上她,纯粹是人言可畏,怕璎华公主多心。宁珊见这姑娘如此自重自爱,也乐于尊敬她,两人隔着窗子对迎春的行踪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探讨之后便客客气气的互道珍重,挥手再见了。
右侧偏殿里住着惜春,这时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有了薛宝琴陪伴以后,惜春又有了四处游荡作画的兴致,横竖如今这宫里也没有禁地,她可以随心所欲的溜达,乐不思蜀的至今没想起她那城外道观中的亲爹和避难逃跑先锋的哥,可怜东府里,尤氏婆媳还心心念念的指望着小姑子想起她们,也好尝一尝鸡犬升天的滋味呢。
在玉清宫里寻不到助力的宁珊只好再去找贾赦,这个傻爹虽然日渐更傻,但总算还可以商量一二。
贾赦正盘腿坐在龙椅上,由裘世安殷勤的伺候着,享用岭南官员快马送进京的荔枝。这种自古以来都是倾国美人专享的,色、香、味皆美的“果中之王”本来是岭南那边为了讨好新皇后宫准备的,然而后宫过于空虚,多出来的便都便宜了笑颜常开,褶子都抻平了的太上皇。
看见宁珊,没心没肺的傻爹兴高采烈的挥手道:“珊儿快来吃荔枝啊。”
宁珊上前两步,拍开贾赦手中的荔枝,严肃道:“别吃了,有事儿找你商量呢。”然后也不等贾赦回话,就把朝上提出的种种后宫政策一股脑倒了出来。
贾赦眨着无邪的桃花眼听了好半天才终于明白了,天真的道:“爹听倒是听懂了,可是也帮不上忙啊。要不你选秀吧。”他不喜欢一口一个“寡人”的说话,再说他自觉自己膝下儿女双全的跟前任那种众人离心的孤寡老人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并为此洋洋自得。
宁珊坐下,拿过裘世安剥好的荔枝漫不经心的吃着,一面道:“选什么秀,国库内库都被前朝那俩闹得空荡荡的,走进去都能听见回声,哪有闲钱养一群吃白饭的?再说,妃子能代替皇后吗?”
日后的事情宁珊还没有想太远,但就目前来讲,他对璎华十分满意,夫妇二人感情融洽,又刚刚添了儿子,正在升温期呢。至于璎华不能理家,这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横竖家事都有能干的妹妹分担了去,而且迎春年纪也不大,还可以再分担几年。如果在这几年里好生教导一下璎华,兴许可以让她学会独当一面,便是不能也无妨,等迎春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惜春正好长大,就让她接手也不错。至于璎华,实在学不会就去生孩子吧,生几个伶俐的女儿,招一群成了精的嬷嬷好生教养,等惜春也该嫁人了,正好让小公主操练起来。
贾赦挠挠头道:“那还让迎春丫头管呗。”
宁珊叹口气,把荔枝核吐出来,无奈道:“这丫头现在一门心思盯着乾清宫收拾,说忙的顾不上别的。再说,她的册封吉日还远着呢,中间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能就放着不管了啊,冷宫里那群整日又哭又嚎的,可是快翻天了。”迎春是个好人选,但她总容易心软,宁珊怕冷宫里那群不服管的哭天抹泪起来她会压不住。
贾赦致力于给大儿子排忧解难:“琏儿家的呢?那婆娘最喜欢揽权,心又狠手又黑,对付女人正合适。”
宁珊犹豫道:“可她名不正言不顺的,我连琏儿该怎么安排都好没想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