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珊一见璎华公主那猛然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抢前两步,把人给扶住了,才道:“你小心着些,怎么急做什么?当心伤着了。”虽然太医还没来,到底是否有了身孕还不确定,但宁珊就是觉得这么都人都觉得有问题,八成就差不离了。
璎华公主自己并不懂得这些,但是宁珊的体贴她还是明白的,笑的甜甜的,道:“我前月才从弟妹那里学来的,她说二爷回房的时候,她都会帮着宽衣换家常衣服,我也想做做看。”进门也有几个月了,璎华公主的表情丰富了许多,整个人都透着股在宫中时没有的精气神儿,看上去更增丽色。
宁珊扶着璎华公主坐到榻上,挥退了准备上前服侍的宫女,命她们出去,换宁家的丫鬟进来。那几个宫女一脸的不情愿,却畏惧宁珊的气场,不敢说什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了。
璎华公主倒是很高兴,她虽然看不懂那些宫女觊觎宁珊,却本能的不信任宫中出来的人,带出来那么多人里,谁知道光是各宫娘娘送来的探子就有多少?若不是这几个贴身服侍的是太上皇赏的,没有个借口不好赶走,宁珊早就不能容忍她们到自己的内室来了。
权衡了一下,宁珊到底没有开口问璎华公主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怀孕了,因为他觉得在这方面璎华公主说不定懂得都没有他多呢。便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道:“宫中乱了好一阵子,你想必也听说了,那么这阵子没事儿你就别进宫了,就是有人来传,哪怕是太上皇呢,你也先告诉我一声,我陪你一起去。”
虽然有没有身孕还不能确定,但就冲着太上皇那股子折腾的劲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算计到璎华身上来,多防备一些总不会有错。
璎华公主奇怪道:“你是知道我的,向来不爱进宫,我父皇也知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定不会来找我,可是他要是真找我了,那必然就是不许推脱的,只怕到时候我没工夫叫人去通知你。”
这也是实话,以太上皇那个唯我独尊的霸道劲儿来看,还真有可能。宁珊沉吟片刻,道:“我叫了太医来给你诊脉,到时候找个理由,你就装病吧。索性不用出家门一步,暂且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宫中那个义忠郡王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享福的命,自从进了宫开始就一天比一天衰弱,偏偏还找不出毛病来。太上皇一心指望抬起这个孙子去跟新皇打擂台,最终达到废了新皇令立听话的傀儡的目的,因此对于义忠郡王的身体看得很重。这些日子,轮番值守的太医一个都没逃过挨骂的命运。
璎华公主听了这个主意十分欢喜,一口就答应了:“装病容易,我可以连屋门都不出。”当年在冷宫,住了那么多年的佛堂,足不出户不是白练的。
宁珊急忙劝道:“适当的活动活动还是好的,待过几天,我找借口撵了那些宫女到隔壁去,这园子里就只剩下自家人了,你平日里无事,去逛逛花园子也好。”
璎华公主也听话,点头答应道:“我都听你的,等那几个耳报神走了,我就天天约妹妹们去逛园子。”迎春等人对璎华公主十分尊敬,每日宁珊去上朝之后都会准时去给璎华公主请安,见得多了,璎华公主也不若刚进门时那般冷漠,时不时的还会跟她们说几句话。三个姑娘也都是安静的性子,不会觉得话少了无聊,四人一处坐着,便是安安静静的各自读书作画、做女红、吃东西也是十分平和温馨的气氛。
医正今日在内庭值班,国公府的帖子也递不进宫里去,便请了一位几乎快要卸任的老御医姓郑的,此人当年在宫中被宠妃陷害,曾得先皇后庇佑,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因此听说是璎华公主要请平安脉,都没犹豫就答应出诊了。
来了一诊脉,不过片刻便满面笑容的起身恭喜国公爷,宁珊一听,果然是有身孕了,也十分欢喜,急忙命人把郑老御医请到外堂奉茶,一面喊人去把贾赦叫来陪客。如今他在这个家中也只有这么点儿作用了,但凡宁珊没有时间去陪的重要客人,都叫贾赦出面撑着,索性贾赦对于吃喝玩乐很有心得,只要不谈正事,他都能把人哄得开心满意。
璎华公主听到郑老御医恭喜宁珊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直到华嬷嬷欣喜异常的扑到她身边,连声念着“有喜了,有喜了”才恍惚想起出嫁前有女官给她临时传授的知识,想了半天才明白,自己是有孩子了,顿时怔住了。她连怎么做人妻子都还在学习中,突然就送了一个孩子过来,这娘可怎么做?有谁先来教教她啊!
华嬷嬷和平婆婆都开心得不得了,满屋子转悠着张罗东西,又给璎华公主念叨胞胎秘籍,浑然没注意到当事人的呆滞。迎春等人在后院也得到了消息,各个笑容满面着相约去给公主和大哥哥道喜,还是岳嬷嬷给拦住了,说当日时间已晚,小姑娘们过去爷们的院子里不合适,让她们明日早起再去。
三人都很听话的各自回房间去准备贺礼了,多是些手作的小物件,香囊、荷包、手帕子一类常用的,璎华公主却不会做的东西,惜春还额外画了一幅观音送子图,预备着消息公开以后给璎华公主挂在屋里的。迎春则和黛玉商量着,想请岳嬷嬷给画绢稿,绣一副百子千孙帐送过去,不过需要不少时间,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来。
受到护国公府最高规格礼遇的郑老御医知无不言,不等宁珊开口暗示就给璎华公主找好了装病的理由——“国公爷,您别怪老朽说话难听,公主有孕是件好事儿,可也是件麻烦事儿。公主殿下前一二十年吃的苦太多了,身子外强中干,看上去健康,实则内虚气弱,我瞧着脉象,这些日子公主殿下似乎进补了不少,可却一点儿不见丰腴,中气仍旧较需,这就是症候了。这一胎,需得平平静静,心气开阔又别受任何惊吓的安稳养着才好。”
贾赦比较紧张肚子,开口就问:“不会影响到孩子吧?”
宁珊一记眼刀飞过去,堵住了贾赦的嘴,才问道:“可会对公主的身子有影响?”
郑老御医摸着山羊胡子,慢条斯理道:“女子有孕,本就危险,哪怕是身体极好的农妇,也不敢保证就能百分之百的顺产。贵族妇女一向少有运动,身体大多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自然就会更危险一些,不过有老朽在这儿,只消按照我说的去替公主殿下调养,我有八成的把握能母子均安。”
宁珊仍旧不是很放心,主要是对宫中那群人不放心,又问道:“是否需要让公主在家静养,不见外人不入宫为好?”
郑老御医愣了一下子,继而马上反应过来,如今宫中却是很乱,而且如果他见识不错的话,那位义忠郡王未必就是病了,更有可能是被人下毒了。只不过这毒不是中土所有,他们太医院也把不出来,因此没人捅破罢了。
考虑到先皇后的恩情,郑老御医答应入宫回话的时候尽量把公主的情况说的严重一些,避免她这段时间被叫进宫里却,没得惹一身骚。宁珊打眼色给贾赦,示意要重谢郑老御医,贾赦心领神会,凑上去拉着人家的袖子,大大咧咧就往里塞银票。郑老御医哭笑不得的收了,又给写了一张保胎方子才告辞回家。
屋中,璎华公主已经渐渐回过神来了,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不敢置信,手下却不由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她都这般了,华嬷嬷只会比她更紧张更小心,平婆婆也是一脸欣慰的看着璎华公主的肚子,感慨这个奶奶没有白娶,这么快就能给宁家开枝散叶了,等小主子生下来,不论男女,也可以去祠堂给老侯爷和老夫人烧香了。
宁珊则去书房里写折子准备汇报上去,这也是驸马的工作之一,跟老丈人闲话自家媳妇得先打好腹稿,写出折子递上去。写毕,诵读一遍,又想了一会儿,终是又提笔加了几句,隐隐点出宫中的义忠郡王病的离奇,最好从后宫阴私入手调查。虽然说那位义忠郡王的死活不关他的事情,但这个节骨眼儿上,就当是给璎华和他们的孩子积德了,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
太上皇对于璎华是否怀孕并不在意,却没忘了深思宁珊写的那几句伏笔。特别是不久前宁珊才告诉他,他有一个私生孙女死在异族毒药上了,联想起蠢老四的宫中正好就有一个异国女人,太上皇由不得不担心自己的老命。现在能在义忠的儿子头上动土,焉知不会有一日动到义忠的老子头上?
太上皇可是比任何人都更珍视自己这条老命的,一切有可能妨碍到他享受天下至尊的权利和荣耀的存在,统统都要被除掉。儿子也好,孙子也罢,在自己的性命面前,都是旁枝末节。
招来戴权,吩咐道:“择日宣我的好女婿入宫,璎华有孕了,我们爷俩儿也该庆祝庆祝。”戴权心知,这是要找宁将军密谈,事关重大,非得亲自去办不可。急忙应了,见太上皇不再有其他吩咐,方躬身退下。
第145章 后宫阴私
新皇对于宁珊频繁的入宫求见表示十分厌烦——这当然是因为宁珊求见的人不是他的缘故。而太上皇似乎十分欣赏新皇的这种暴躁, 越发频繁的召见宁珊。
心照不宣的翁婿两人暂时抛开成见和互相防备,有志一同的从各自的立场出发调查关于入宫居住的义忠郡王古怪生病一事。太上皇从新皇的后宫入手, 而宁珊则从原茜香国的领土入手,查看那里是否有可以导致义忠郡王现在这种病症的毒药,同时不忘继续追查贾王氏出手害死秦氏的证据。宁珊总觉得, 这两件事也许是有着某种关联的, 至少, 王家从海外得来的毒药, 很有可能是出自原茜香国。
当然, 其他什么真真国啊,琉球国的, 也不能放过,要查就索性一遭都查个清楚。
璎华公主有着许多当代贵族妇女所没有的优点,其中, 不纠缠丈夫日夜陪伴肯定是其中一个。在宁珊对她交代了自己目前忙于追查宫中一些不方便宣扬的阴私之后,璎华公主就非常干脆的执行了华嬷嬷隐晦想她提出的,关于孕期夫妻分房别居的建议。
看着自己被丢到厢房里的铺盖, 宁珊有些哭笑不得。璎华太听话了, 让他隐约有种自己被还没出生的孩子给比下去了的郁闷感。不过这样一来,倒也避免了自己早出晚归可能影响孕妇休息, 以及说不准身上会不会沾染上毒药给全家人造成伤害。
贾赦也属于被隐瞒的那群人中的一个, 关于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 宁珊只对贾琏提了一回, 让他密切注意隔壁大观园里的动静, 并设法从贾家旧仆口中探听消息。贾琏一听说贾王氏还会玩毒药,当时就恼了,压低嗓门,恶狠狠的道:“这个老女人既然这样狠毒,说不准咱们娘亲的死,也是她的手笔呢。”
宁珊没想到当日为了让他脱离二房而随口扯的一个咸蛋理由竟然被贾琏记得这么深刻,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感慨他的孝心。只好胡乱附和了几声,又嘱咐他千万对媳妇保密,毕竟凤姐儿也是王家的姑娘,谁知道她会不会头脑一热就去给娘家通风报信了。贾琏咬着牙,狠狠点了点头。
无法自已的回屋就给凤姐儿脸色看的琏二爷自然有二奶奶去收拾,可是连自家奶奶的面儿都见不到的宁大爷就寂寞了。最起码,那些陪着璎华公主从宫中嫁过来的宫女们是这么认为的,于是,自然也少不了前赴后继的爬床之人,被宁珊一个个拎着领子给丢出了屋门,随后便有华嬷嬷出面,通知了内务府,将这些宫女都分派了罪名,全体赶回宫去了。这么回宫的宫女自然不能再到主子们跟前去伺候,浣衣局就是最好的去处了。
迎春照着宁家家仆的名册,千挑万选出妥当的丫鬟仆妇送去璎华公主的院子里添补空缺。贾赦搓着手,想挑几个长相不错的回去养养眼,却被遵照宁珊旨意的迎春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只额外又给贾赦塞了四个五大三粗的长随,任由他摆着老子的架势跳脚发飙,宁府大小姐眼角都不撇一个。
还是黛玉好心,给大舅找了个台阶下:“大舅舅,你给小宝宝起的名字可都选好了?别等宁大哥决定好了再提议,到时候可没您的份儿了。”贾赦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大业未完,顿时也顾不得丫鬟了,蹦着高儿的蹿回书房,翻书找名字去了。
迎春冲着黛玉吐舌一笑:“还是你有法子治我们老爷。”黛玉道:“兵法有云:攻敌之短。你堂堂大将军的妹子,连这都不知道么?”
惜春插话问道:“宁大哥哥真能用赦叔父给起的名字吗?”怎么想都觉得够呛啊,特别是宁家的排行可不是跟着贾家来的,听伺候书房的下人说,赦大老爷这阵子盯着草字头的字挑好寓意,别是压根儿找偏了方向吧。
迎春一面算着账本,一面随意回道:“用不用的,横竖给老爷找点儿事儿做,省的他到处蹦跶,没得惹祸。”这阵子全家都以璎华公主为中心转着,贾赦一方面欣喜于即将有大胖孙子可抱,一方面又抑郁自己的地位大不如前,时不时的就发癔症闹一阵,找找存在感,为了让他被冲撞了公主,才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圈在书房里,好歹老实上几个月再说。
惜春捂着小嘴,“嗤嗤”笑道:“怎么说的赦叔父跟小宝宝似的,还需要哄着劝着的?”因为太医没有明确指出公主怀的是男是女,而宁珊有声明过自己不在乎男女,大家便都用小宝宝、下人们用小主子来代替那团多半还没成型的肉球。
迎春有些没好气的回道:“小宝宝还更安生呢。”自从璎华公主被确诊有孕,贾赦就蹦跶的更欢了,一天十五六个主意的瞎折腾,很多都是毫无关联甚至毫无意义的。别人劝也劝不住,拦也拦不住,还要担心他折腾的会不会影响公主安胎,最后宁珊只好把他丢进书房,让他去翻书,找些名字来备用,这才安生下来。
至于贾赦找出来的名字有没有用处,想也知道希望不大,宁老侯爷当年盼孙心切,早就把孙辈、曾孙辈、曾曾孙辈的名字全想好了,何况以贾赦的文采,估计也不大可能挑出好得出奇的字眼来。
打发掉贾赦以后,宁家上下就可以齐心协力照顾璎华公主了。就连邢夫人都蝎蝎螫螫的跟着到处奔忙,不过鉴于她的尴尬身份和没有生育经验两点,能用到她的地方实在不多,顶天也就是其他王府、公主府有人来道贺的时候,可以让她出面去接待一下,毕竟她也是做了好些年一等奖军夫人,又晋了侯夫人几年的,最起码的礼节还很到位,就算不会说话,起码也知道闭嘴不得罪人。
内院则有岳嬷嬷帮着迎春把守着,华嬷嬷只负责公主的衣食起居,严防死守着主院一小块天地,黛玉应为久病成医,被派去管理公主的小厨房,黛玉很满意这个分配,私下看了许多医书,一些饮食相克的小问题,她比嬷嬷们都惊醒。毕竟嬷嬷们只是靠经验和老观念,而她还有理论辅助,外加自己多年吃药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