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相见(1 / 2)

城南永通里的周家,自从周燕阁出嫁,原本人口就少的府邸更显得冷清了。周仁钧时常独自走到侄女的小院,看过那里的一花一木,唉声叹气,久久不能释怀。

跟随而来的老仆人不忍,便劝他:“小娘子出嫁是喜事,况且是到与家君颇有渊源的郑家,家君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那三公子如今也是洛阳府的官人了,少年得意,将来必是前途无量,咱们小娘子的大福还在后头呢!”

然则,这一箩筐好话只让周仁钧感到厌烦,他摆手道:“你知道这些,我难道不知吗?”

老仆人却不解,想了想又道:“家君难道是在烦扰小娘子与妯娌间不好相处?这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么?多亏了三公子的母亲,云夫人从中调和,有夫人为娘子做主,娘子不会受委屈的。”

周燕阁与郑三郎闹得那一场风波不是秘密,隔日便传到了周家。周仁钧也曾在周女回门时严厉教导,只是言者谆谆,听者藐藐,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周仁钧有些后悔了,觉得当时应该咬紧牙关不松口,就算不是二郎,也不能让侄女进郑家的门。可这世间万事,尤其是女子的终身事,一旦定了,哪有什么反悔的法子?

周仁钧没再与老仆人多言,一挥手遣了下去。他仍沿着小院的回廊踱步,口中不再哀叹,却是细细碎碎地含着几个字,反复念叨,又摇头苦笑:“云夫人呵……”

“家君!”

不料,刚刚走远的老仆人又折返回来,神色显得几分慌促。周仁钧一时以为是郑家又出了什么大事,急问之下才知:

“家君,上次那位客人又到后门了!也和上回一样,穿着紫色的斗篷,遮住了脸面。”

……

李珩不知世事这样巧,无意中结交的小女子,竟成了自家王妃的座上宾。韦妃每邀请云安一次,他便能暗中见上一面,心中的恋慕之情日深。即使他知道,此非长久之法。

一日闲庭独坐,望得满眼春逝之景,虽无限烂漫,却当真凄迟,由不得李珩轻叹了一声。却这时,侍从阿奴匆匆而来,李珩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些许异色,问道:

“何事惊慌?什么事竟能让你惊慌?”

阿奴拱手一礼,道:“是郑梦观,他好像发现了大王的身份,连日都在各处询问打听,单是小奴便跟过他好几次。他应是为自己的夫人防备,但长此下去,难免不会干扰大事。倘若真被他误打误撞查出什么,或被长安的眼线盯住,岂不坏事?”

几句话让李珩原本闲适的神色一沉到底:“我竟疏忽他了!”

阿奴皱眉,又深切了几分:“阿奴斗胆,请大王告知王妃,要她别再与裴云安来往了。那郑梦观必是以为,每次请他夫人来王府的不是王妃,而是大王你。”

李珩却摇头,心中早已恢复从容:“韦妃虽知晓我的大事,但她与裴云安不过是寻常交往,我何必夺了她的兴致?阿奴,难道你的脑子就只能在女人身上想办法吗?”

阿奴略有一怔:“请,请大王明示!”

李珩轻笑,已有计较,问道:“这个郑梦观现官居几品?在何处任职啊?怎么有如此多的工夫做闲事呢?”

“正是无官无品,就是太学的一个经师。听说汉源侯也曾为他谋职,只是他不肯去,倒叫庶弟捡了便宜。”

李珩不免有些惊奇,眼中流露鄙薄之意:“我倒看他品貌不俗,有几分志气,却原来是这等不求上进的人物。不过,这就更好办了,你附耳过来。”

阿奴会意,恭恭敬敬地上前一步,及至听完,点头应了差遣:“大王放心,阿奴立刻就去办。”

……

郑濡午憩醒来百无聊赖,想起今日二哥去了学中,便更衣打扮了,要往人境院找云安消遣。小丫头蹦蹦跳跳而去,心头越发欢喜,可欢喜得不留神,转廊处险些与人撞上,幸亏横笛在后头拉了一把。

郑濡这才缓过神来,抬头一看,迎面倒是个熟人:“噫,这不是韩大君子吗?又来我家做什么?我二哥不在!”

原来,这险些撞上的人就是二郎的同僚韩简,郑濡上回便撞得他满身酒水,二人算是结了怨了。她还牢牢记着,二郎说这韩简是“君子受刑不受辱”,便就以此戏谑。

“小娘子,韩公子是有急事来禀报的!”为韩简引路的小奴说道。

郑濡不屑:“他能有什么急事?二哥早上就出去了!”

韩简原没想与郑濡计较,却见这丫头甚不讲理,怒道:“你不想我与你二哥就在一处供职,我怎会是来找他的?就是他出事了,出了大事!真是不知轻重好歹,快让开!”

郑濡一下傻了,直到韩简远去,才猛地回过神来,拔腿就奔向人境院。云安镇日闲着,也是刚刚睡醒,只见郑濡冲进内室,吓了一跳,却还不及问,先被郑濡报知了大事。

郑梦观无职无官,又一向性情稳妥,能出什么大事呢?云安想不到,脑中一片空白。及至赶到前院,中堂里已是一片惨淡:郑楚观神情凝重,黄氏深沉不语,而崔氏却在哭,伤心得不能站立,只由阿春扶持着靠在席上。

“到底怎么了?二郎出什么事了?”云安的心在发颤,不过是强持的镇定,不敢多想。

报信的韩简见过云安,又看这一家人暂且慌了神,便走到云安面前,说道:“夫人但听韩某之言,切莫着急。事情是这样,二公子不知因何,被学中庶仆发现在值室醉酒狎妓,而府上的小公子修吾也卷入其中。韩某的值室与二公子相隔数间,午时用饭返回已见事发,因也不知其间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