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惹嗔(1 / 2)

郑梦观担心云安有无进食,还疼不疼,宴席上都甚少下箸。可云安一日高卧,不仅吃饱喝足,又叫素戴搜罗了许多杂书,看了个痛快。及至二郎散席匆匆赶回,她倒又入了梦乡,计划滴水未漏。

“一日如何?吃了多少?醒过几次?”脚步才在廊下站定,气息尚未平稳,二郎只盯着素戴追问,显得比早上还急。

素戴还是感动,心头摇摆,险些就站到二郎一边去了,真想告诉他:吃了三顿五碗饭,遍尝佳肴肉炙,一直醒着刚刚才睡。

“已经好多了,二公子进去看看吧。”

二郎闻言松了口气,望了眼屋内,却像早上走时一般,三步一顿,踟蹰不定,磨了半刻才走过内外间相隔的屏风。

云安睡眠才稳,眼帘稍有些颤动,二郎一望,只又后退了一大步。不是退缩,却是弯下腰将脚上一双乌皮靴脱了,踩着袜子才又进去,如此行动便毫无声响。

云安自嫁来,从未生过病,二郎到此时也才体会忧切照料之意。他先坐于榻边,双手撑着身子,如履薄冰般,才一点点挪到云安身前。细看时,小丫头的脸颊泛红,嘴唇略抿了下,却还粘着一根青丝,模样神态好不可爱。

二郎不觉心头大动,竟忍不住想去抚一抚,却不料手还没抬,云安忽然眯开了眼,随之唤道:“素戴,我想喝水。”

原来,云安眼睁而神未醒,囫囵地望见人影,只以为是素戴。二郎大惊,正欲想逃,闪念间却已见云安揉着眼睛爬起来,一只手还攀着他的衣袖借力。

“你好些了吗?”二郎完全不想躲了,就算云安不悦。

然则,云安岂是不悦,她反被眼前这人吓住了,既后怕险些露馅,又不知何以开言,以至拉着衣袖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二郎就看着袖上的手,心里生出万般柔情,但见云安凝神,便又伸出另一只手覆在那只手上:“我去给你拿水,好不好?”

恍惚了下,心里突突起来,云安熟悉这样的感觉,随之点了下头。这小小举动让二郎兴奋不已,端茶来回速如疾风。

“好些了么?还疼吗?”看着云安咕嘟咕嘟牛饮,二郎又问了句。

云安却只是紧张刻意,恨不能用茶碗盖住脸,直到完全饮尽才不得不放下来:“我……没事了。”

二郎见惯了云安爽利的一面,这般乖觉安静却着实不同,“云安。”他不禁又唤了声,嗓音无尽低回,眸子里蒙上一片夜雾,却又闪着隐隐明亮,“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是我大意了。”

云安摇头,心上有些受不住了,跳得太快,快得发麻,麻得人要晕了。这关头,那人偏又拥上来,宽阔的胸怀,健硕的臂弯——云安完全陷落,手上的茶碗滑落地上,叮当哐啷,碎得清脆悦耳。

响声毫未影响二郎的情意,却很快引来了素戴。她只以为是云安发了脾气,赶来劝和,竟不想看了满眼的夫妻恩爱,忒煞情多。她羞得面红耳热,快步遁逃,一直逃到自己房中,掩在门后。

这心绪良久乃平,素戴一摸额上,湿了手掌,真出了好些汗!她连连摇头,口中笑叹:

“娘子啊娘子,你嘴上说得硬,一颗心却是软绵绵的!”

……

紫藤未至花期,木槿尚且衰败,黄氏院中的新岁比别处寡淡得多。诚然,除了花开之时,这处都没有太大的分别,就像院子主人的性情,隐晦而谦慎。

夜幕才降,黄氏尚未卸去参宴的妆束,静静地坐在西厅吃茶。除了侍奉在侧的顾娘,堂下还端正跪着一人,郑三郎。

“就因为我说了一句话,阿娘便要让我跪一夜吗?我好歹是那丫头的三哥,竟说不得一句?!”三郎意气难平,不认为自己有错处,而那句话也并未引起旁人的关注。

黄氏拂去一眼,轻笑:“你是为濡儿,还是为周家的丫头?”

三郎诧异,怔了怔,目光却又坚毅起来:“长嫂正在为她议婚,儿喜欢她,愿意娶她!”

“可她不愿做你的人。”黄氏却早有话等着三郎,严肃的神色亦代替了轻笑的淡然,“周家的女儿配不上郑氏的儿郎,否则,她与二郎青梅竹马,又何以教裴家女儿占得正配?”

“那是父亲在世时与裴家许的婚约!”

“可你父亲约婚之时并未指定是哪个儿子!”

母子间一句赶着一句,三郎或只是情急冲动,话无深思,可黄氏却露出了少有的恨意。自然,她不是恨自己的儿子。

三郎未见过母亲如此情状,既惊且疑:“婚姻依从长幼尊卑,大哥早娶,年纪亦不配,未必我还能越过二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