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关诗妤而言,这是她巴不得的好事。
田亦柔挽着关诗妤的手臂,二人路过范家司机,司机弯腰打招呼,田亦柔从包里拿一盒朱唇牌香烟放到他西服的口袋里,咯咯地笑着。
司机摸摸口袋,再次鞠躬,关诗妤不由得失笑。
如果打开日记本。露水情缘在烟圈里迷失,四目对视在鞠躬中错位。霞飞路,白鸽天,闷人寻情事。可惜她合上了日记本。
关诗妤回过神来,原来她被田亦柔拉在一则广告前停下。
名媛亦不能挡此推销,“这酒似是不错。”
所幸田亦柔只看一眼,她牵着旁人进裁缝店,边看边抽空问道:“你到巴黎有觅到什么好酒?听闻你们学这些也得懂不少酒文化。”
“我学得好一般,”关诗妤望着布料,再看店内华洋杂糅的广告,撞见一上流人士指着店内的招牌,寻小厮取实物。
“小柔姐,是不是人们都相信这个,就像人们相信电影一样。”
声音很清淡,田亦柔依然听见了。
“广告?我倒是比较相信你的眼光,如今你学成归来,定是有资格讲这些。”
关诗妤见到田亦柔满眼的欣赏,奉陪道:“所言极是,我的眼光可不就是招牌广告?”
“不错,报社的人一定很喜欢你这样的年轻女子,出色有才,巴不得想像你一样。”
“言重了。”
有病的人才巴不得想像她一样有病。
“要不过几日陪我见文艺界的几位人士?”
“您知道我不喜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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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亦柔走后,关诗妤坐在轿车里一直望着那则广告,是酒的广告。
她曾在法国见过一则十九世纪末期的苦艾酒广告,整个色调都是她的噩梦,绿精灵骷髅头,与她记忆中的景象不谋而合,后又听闻此酒有致幻作用,众人趋之若鹜爱之不及。
只有关诗妤恨死这东西,每每见到都要唤起呕吐的记忆。
司机道:“夫人,那好像是少爷,还有廖心儿小姐。”
少爷?
关诗妤转移视线望过去,确认后抬手摘掉帽子,抿抿唇,踩着高跟鞋下车,又折回来打发着。
“车留下,你走,别忘了去同你的香烟赴约。”
司机挠挠头,“您别打趣我了,而且我走了看不见您,一定会被老爷为难。”
关诗妤伸手做发誓,“我保证,他们是我今日在外面单独见到的最后二人。”
司机难耐地搓搓手心,见她如此坚定,莫名地开始相信她。
也许是因为她先前给他展露的笑颜带有一种温和的甜美,又或是因为他目睹她坐窗边偷偷把高跟鞋晃一小截,露出纤细白净的脚背,托着腮写笔记的景象。
没有干任何坏事,反倒很有活力,不像是佣人小厮说的那般疯癫痴幻。
司机最后还是走了,走时不敢带着香烟,好歹是女士烟,万一关诗妤也吸,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门铃响,小厮放下量尺,招待道:“呀,范夫人又光临呢,是陈夫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来为自己添新衣。”
关诗妤走到琳琅的旗袍前,拿了一件与玫瑰木颜色相近的旗袍,然后招这小厮替她量身。
抬手之间,目光瞥见范佑其,身边有姿色相当出众的女子,估摸是歌艺圈的。
事实上,廖心儿是医学圈的,她认识关诗妤,从衣服花丛中见到影影绰绰的身姿,挽着范佑其到面前,亲昵地叫道:“范夫人。”
范佑其也称呼着:“小妈妈。”
小厮悄悄打量,好一声范夫人和小妈妈,这叁人实则年纪相仿。
廖心儿:“范夫人果然年轻贪生漂亮,还没回家就到百货公司置办新衣呢。”
关诗妤笑得眉眼弯弯,看范佑其一眼,后是说道:“听闻范宅沉闷,不如先逛逛散散心再回去。”
范佑其不说话,廖心儿积极得要紧:“是陈夫人说的吗?我们刚从戏院出来见到她,真是闲不住。”
关诗妤只想无言翻白眼,突然疼地“嘶”一声。
好在这男小厮未拿针,否则颤颤巍巍不知该往哪放的手再弄下去,该缝出血。
范佑其挑一件礼服给廖心儿,对手忙脚乱的小厮说:“过来替她量。”
小厮看关诗妤眼色,她点头,他再见廖心儿眼色,手颤得更厉害,然而都没有推脱拒绝。
关诗妤拿旗袍往衣帽间走去,她换好出来后,只剩范佑其一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关诗妤走近,手指捏着报纸,从薄脆的边角看清范佑其的眉眼,然后转过身,背部裸露大片肌肤。
范佑其放低报纸,皱眉,却还是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拉链,拉到肩处,撩开她的发丝。
关诗妤说道:“谢谢。”
“好看吗。”
“嗯。”
法国男士最爱戴这颜色的帽子,正派且绅士,而染了这颜色的旗袍落于关诗妤身上,显得别致而旖旎。
只不过范佑其那眼神,明显意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