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不去大刘庄大刘庄就丢定了,官兵会不会来我们这里还未可知,我们不能在这里傻等。派人通知西面的西锐营一声,让他们帮我盯着点。”
“遵命。”
小刘庄西面的西锐营是孙可望数月前刚组建的新营,营官常师德是孙可望的旧部,接到孙可望的通报后常师德大吃一惊:“我营不到七百人,大将军交给我的任务也只是监视这条小路而已,就是如此也已经很吃力,哪里还有丝毫的余力去守小刘庄这样的要地?”
这个命令虽然是许平下达的,但是同样经过孙可望的转告和认可,常师德是孙可望的心腹不然也不会被委任为西锐营的营官,这个营是孙可望的地盘,人事安排许平一律不会插手。
常师德的手下亦疑惑地说道:“西首、西锋都是数千人的大营,他们两个营去大刘庄,却让我们这个小营独守小刘庄,还得兼顾大将军给我们命令,这是何说啊?”
又有人说道:“或许是李将军那里吃紧,所以孙将军赶去增援了吧。”
“既然是孙将军的将令,那总是要执行的。”常师德说完后,又把孙可望的手令看了看,恍然大悟道:“孙将军只是要我盯着点,那说明东面官兵的主力都去大刘庄了,小刘庄应该没有什么压力。”
“定是如此。”周围的几个部下纷纷点头:“孙将军又不是不清楚我们的兵力,孙将军说可以,那就一定是我们兵力能应付得过来的。”
“好,”常师德便命令自己的副官:“给你二百人,去小刘庄监视敌情,不要让小股明军哨探偷溜过去。”
“遵命。”这个军官接令后,又问道:“需不需要向大将军汇报一声。”
“这样的大事,孙将军肯定早就通报大将军了。”常师德不以为意地说道,他不习惯直接与许平沟通,就是有什么问题也总是向孙可望汇报,刚才情况危机时他同时向许平和孙可望通报,现在既然局面稳妥了,他就恢复了常态:“说不定就是大将军的意思。”
同一时刻,在大刘庄北面的丛林里,几千西首营的士兵鸦雀无声地隐蔽在草丛中,没有一个人敢作出哪怕是最轻微的身体晃动,飞鸟就停在在这些士兵的头顶上方的树枝上,好奇地看着这些一动不动的动物。他们的指挥官李定国则带着一两个亲信趴在树林边缘,向着南方偷窥,大路方向上激起的尘土足以说明正有数以千计的人马向大刘庄开来,李定国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对身边的人小声吩咐道:“通报全军,等号炮一响,便四面杀出。”
“遵命。”那个传令官同样压低嗓子低低回应,然后缓缓的、缓缓的,用绝对不会惊起飞鸟的慢动作挪进树林,把命令贴着耳朵通报给几个队官,然后再由他们传达给下一级的军官,军官再交代给士兵,一个接着一个,交头接耳地传遍全营。
激起的尘土说明敌军越来越近了,李定国瞪大眼睛,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老虎那样死死地盯着从大刘庄穿出,直通自己眼前的大路,他已经进行了种种反侦查的举措,现在就等着看这些布置的效果了。
对于如何突击明军李定国也已经是成竹在胸,无论是时机还是地点他都反复考虑过,长时间的等待给李定国带来一种饥渴感,让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就像埋伏着的老虎那样,他的一双眼睛仍紧紧地盯着选定的猎场,焦急地等待着猎物的来临。
一刻钟的等待就像是一百年那么漫长,李定国眼睛中的兴奋渐渐变成疑惑,大路上腾起的烟尘告诉他的信息是他不能理解的,长久以来第一次,李定国回头瞟了一眼趴在自己身边的部下,他们看向李定国的眼睛里也充满了茫然和迷惑。
一声炮响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接着又是一声,这炮声越来越密集,终于变得连绵不绝。没有让李定国多等多久,又有新的响动加入其中,激烈的排枪声听起来就是像用热铁锅在炒豆子,密集得就像是漫天冰雹落地。
呐喊声和厮杀声传到李定国耳中时,他终于看见了从西而来的那支军队的旗号,李定国气得从趴了好几个时辰的地面上一跃而起,他头上正安祥地梳理羽毛的鸟儿们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高飞而起,用力叫嚷着窜上青天。李定国满腔激动,指着那支闯军的旗号大叫道:“他孙老三不老老实实地呆在西面,跑我这里来干啥啊?”
在李定国手指的方向,依稀可以看见闯营的士兵正忙着解开马车,调转炮口朝向明军。
“开火!”
西锋营的炮队军官浓眉倒竖,用力挥舞着他的指挥剑,向着自己的部下们怒吼着,随着这声大吼,闯营的大炮向明军那里喷出一大团白烟。没有人注意到,或是想到,此时在不远处的森林里,一个将领正气得跳脚大骂。
第四十五节 败像
明闯两军在大刘庄附近接火时,奉命威力侦查小刘庄的赤灼营还在急急忙忙地向目的地赶去,这并不仅仅是赤灼营的前卫部队,而是营官亲自带领的营主力。刚才前卫部队走到了一条岔路上,更把主力部队也带了过去,最后发现那是一条死路时,全营已经拥挤在小道上动弹不得。
见到指挥前卫军队的队官后,营官魏武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大骂,现在他已经急得是是满头大汗:“竟然迷路了,大帅要我们午时发起攻击,现在都快三刻了。失误军机,可是大罪啊。”
不幸中的大幸就是附近没有发现闯军,对方也没有趁迷路的赤灼营队形混乱的时候发起攻击,现在赤灼营总算把自己的脚从泥潭里拔了出来,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赤灼营的指挥同治在后面督促后军,另一位副官贺飞豹倒是宽慰了那个委屈队官两句,还替他和魏武解释道:“这也不能怪我们啊,原计划不是在这里交战的,我们的工兵没有预先准备这里的地图,周围的百姓不是跑光了,就是拒不与我们官兵合作。”
赤灼营满营都是直隶人士,除了参与冬季作战的那些官兵外,更无一人之前曾来过河南,对这个省一无所知,更不用说这个小地方。杨致远本来预计的交战地点位于野鸡岗附近,各营临阵抱佛脚倒是搞清了大概的地理环境,今天两军发生机动交战后,赤灼营立刻感到向导问题成为了大问题。
“这话有什么用?打了败仗,大帅会听你这种废话么?”魏武生气地说道,当然生气无法让他解决向导问题,其实如果他有办法解决向导问题,或许他就不会这么生气了。军队在陌生而且缺乏了解的道路上行进,周围满是充满敌意的百姓,其中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闯营的细作,部队随时都可以遭遇敌军甚至受到伏击,这些事情让魏武感到异常紧张。
低沉的炮声,仿佛是从东面的天边传来,这轰隆隆的声音一下子让魏武和他周围的军官都变得沉默下来,魏营官眯着眼,向着东方眺望,良久以后轻声说道:“细柳营的火炮全开,不是前卫遭遇战。闯贼的火炮听上去也不少,大概得有四、五门。”
又听了片刻,有参谋补充道:“更多的火炮开火了,听上去得有二十门吧?”
细柳营有十门火炮,显然另外十门是敌军的,魏武问道:“闯贼有哪个营拥有十门大炮么?”
周围的参谋纷纷摇头:“肯定没有,叛军最精锐的近卫营,根据情报也只有六门炮。”
“细柳营遭遇到至少两个营的闯贼,而且应该都是闯贼的大营。”
“或许三个营,闯营就是大营也未必有五门炮。”根据新军的情报,恐怕也就是近卫营和西首、西锋这三个营拥有五门或以上的火炮,而这三个营显然都是许平手中的王牌主力。出动这么多王牌部队攻击新军一个孤单的营,这可能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一个参谋急切的说道:“大人,形势有了变化,我们应该立刻向炮声地方进发。”
向着炮声前进或许是件更容易的事情,还有一个参谋小声说道:“这样大帅就不会知道我们迷路了,我们就说是去增援细柳营了。”
但魏武想了想,仍然摇头道:“不然,大帅让我们去小刘庄,虽然迟到了我们还是得去,周颖自己会向大帅报告敌情的,如果大帅认为有必要,会给我们前去增援的命令的。”
服从命令是魏武在镇东侯手下养成的习惯,这也是他发自内心地厌恶许平的最主要原因之一,虽然跟随镇东侯多年,但魏武不认为自己有在镇东侯面前议论军事的资格,他绝不会质疑镇东侯的任何决定——心里绝不会有一点点的怀疑。而杨致远杨大帅,显然是镇东侯会与之讨论军事的人,既然如此,魏武也理所当然地不认为自己有质疑杨致远命令的资格,何况现在辅佐杨大帅的是镇东侯的亲子。
“继续向小刘庄进发。”
……
此时,战场西面的明闯两军也发生接触,李过望着谨慎前进的明军前卫部队,对周围的部下道:“吾有一计,可破敌兵!”
李过命令还没有暴露的预备队躲藏到更后方去,而受到试探攻击的部队则准备诈败,炮兵也接到命令:四门宝贵的火炮将在步兵诈败之后将要炸毁,以加深明军已经获胜的错觉。
“炸毁我们的大炮?”
听到李过的命令后,他提拔的参谋们一个个都脸色发白,这些人并不是许平训练出来的,李过和李定国一样从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当中挑选了一批“懂”算学的人来充当。这些大炮还是祀县之战时从许平那里要来的,李过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这四门来之不易的野战炮,他的部下们也一样——笨重的明制铜炮倒是能找到或缴获到,但这种新军使用的轻便的、拥有配套炮车能够跟着部队一起快速机动的大炮可是没处寻觅。迄今为止,许州的大营仍然仿造不出合格的野战炮,更不用说李过;再说就算许州能够仿造成功,李过也没有把握从许平手里要到几门,眼下许平自己的火炮都不够用。
“舍不得鞋子套不住狼。”李过咬着牙说道,他指着对面的新军狠狠地吐了一口气:“我们必须要打赢这一仗!再说他们不是有炮么?我们缴获他们的,只要能打赢,还愁没有炮么?。”看着那些满脸不情愿的老兄弟们,李过最后还加了一句:“只要打赢了,大将军那里总会有缴获吧,我一定给咱们营讨回来。”
……
午时三刻,明军杨致远将旗前
“细柳营报告遭到大批闯贼攻击,周将军称对面的闯贼至少大约他的三倍,不过闯贼的协同攻击水平很差,他们的主力重叠在一起,没有能够在一开始对我们形成夹击,周将军谨遵大帅威力侦查的命令,用兵很小心,发现遇到闯贼主力后就稳步后退,闯贼始终只能从一个方向攻击细柳营,发挥不出兵力优势也无法形成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