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1 / 2)

到晚上亥时,成振清和成永皓父子骑快马赶到,这时候院子里早燃起了篝火,又有露天烤肉,比过年时还热闹几分。父子二人赶了两个时辰的路,这时候坐下歇息,拿了些东西吃。

看到抱着小孩儿的一脸慈祥的萧云旌,成永皓登时觉得不可置信,狠狠的擦了擦眼睛,才确认那是过去那个不苟言笑、瞄一眼就能骇破人胆的镇北侯,他当初还以为,他是严父来着,果然虎毒不食子!当了爹就是不一样!

正感叹着,发觉一道寒光扫过,成永皓很快收回那赤?裸裸的打量的目光,难怪大家伙儿都一致要求,让萧云旌多修养一段时日。不过回神一想,他还是他大舅子来着,登时觉得,自己该去找成靖宁说道说道,让他分一点慈爱给手底下的兵丁。又想到过去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想着以后一定要让儿子帮他讨回来。

京城里,李氏把三进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手上还有余钱,准备开个小铺子做点生意,现在生计艰难,她哪还会矜持着视金钱为粪土?和她的干劲十足不同,罗安宁已焉坏了大半个月,罗氏上门来让她想开一些,现在风光好,到外头散散心也好。

不过罗安宁依旧是半死不活的模样,趴着不肯多说一句话,想了这么些天,她依旧不明白自己为何。

罗氏唠唠叨叨地说着最近的心酸苦楚:“你大舅母回来了。唉,当年的事已经查清了,都是误会一场。你五表妹帮她洗清冤情,证明你大舅那宠妾不是她害死的,还有你大表嫂腹中的胎儿也不是她弄掉的,她现在回来重新管家,就立刻要让我和你大哥搬出去,连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都同意了,娘现在在外面置办宅子。”提起狠心的父母和兄嫂,罗氏脸上又淌下两行清泪。

什么?“大舅母如何会回忠敬侯府?”当年的事,她自认做得天?衣无缝,如何会被查清?那个五表妹,看着不声不响的,如何就能帮世子夫人翻案?

第122章 信任

罗氏想起大嫂和父母的话, 忍不住抹泪道:“你大舅母翻案时, 我并不在场, 还说什么是家事,我这个外人没必要知道。后来他们一家和好, 就要赶我和你大哥出忠敬侯府, 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呀?”

罗安宁更心如死灰的躺在床上,越发的觉得是当年她买通大舅母身边的妈妈、设计大表嫂流产嫁祸的事被五表妹查出,否则一向偏爱母亲的外祖父外祖母和大舅不会这般冷酷无情,只怕忠敬侯府上下都厌弃了她。

“唉, 还有你大哥,原本准备走科举,结果也行不通, 上边说他虽然改了姓, 但到底是成振功的儿子,要严格执行今上的命令。原本你外祖父和大舅还帮着奔走出力,现在更是懒得管了。安宁,你说我们一家子怎就这么命苦啊!”罗氏回忆起最近的不顺,哭得越发厉害。

罗安宁现在已想不出法子,结局已经这样了, 还能如何呢?老天真是不长眼,让她们这些可怜人在泥地里挣扎, 而那些贱人却活得自在逍遥。

没有人应声, 罗氏掩面哭泣一阵后感叹起往昔来,“说起来, 你成家那些姐妹中就属芙宁的命最好。先有个得宠的姨娘,她又得你父亲喜欢,恢复真实身份后,虽说被生父嫡母不喜,但也有沈太夫人看重。现在更是嫁了勇毅侯,把京城里最不成器的大纨绔训得俯首帖耳,唯她是从,房里又没个通房妾室添堵,生下一对玉娃娃般的龙凤胎。现在京城高门贵妇提起她来,谁不夸赞一句?”

罗氏提起成芙宁来,让罗安宁陡然清醒,赵承逸死了,倒让她忘记她在京城里还有这么多对头!那贱人从小就是她的噩梦,比她得长辈宠爱,比她有才有貌有心眼,她不知在她手里栽过多少次跟头,吃过多少亏。重活一世,她拼了命的想摆脱这道阴影,想不到成芙宁依旧如鬼魅一般,缠绕在她身边。

还有俞致远,凭什么对一个该死的下贱妾室生的贱女那么好!难道她姐姐就活该被辜负被糟蹋?还有她自己,同样的改变了命运,难道她就该这么失败颓丧,别人就可以站在高处风光?

“靖宁也是,谁知道当年瘦猴子似的野丫头能长那么漂亮?虽说婚姻和子嗣上有波折,不过结果到底是好的。现在娘家得力,是皇亲国戚不说,镇北侯又宠她,去年更是生了儿子。她自己又争气,把萧家的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京里人都说她能干兴家。她在书画上又有造诣,现在那些个贵妇贵女,都想上门讨一副墨宝。唉,人和人之间差距怎就那么大呢?”罗氏半生悲苦,膝下儿女又不顺,开始埋怨起命运的不公来。

罗氏不提成靖宁还好,一提起她,罗安宁的斗志瞬间被点燃。成芙宁就算了,那是她天生命好,她只能羡慕嫉妒,现在听闻成靖宁也那般风光得意,登时就不平衡起来。上一世比她还凄惨的人,这辈子竟然过得这般顺当,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那口气。成靖宁,她应该是福薄命短的薄命女才对!

“罢了罢了,我们一家子命该如此。”罗氏无奈的感叹道。她还得去收拾宅子,忠敬侯府给她搬离的期限是四月十六,还剩两日了。

罗安宁无心去送罗氏,此刻她心中已被仇恨和不甘心占据,她的仇人和下场应该更凄惨的人,现在个个都比她过得好。成靖宁和萧云旌有上一世的孽缘,今生再续她无话可说,但成芙宁就不是。她上一世和颜修明相互扶持,恩爱到老,一生儿女成群,子孙绕膝,这一世她竟然和俞致远也过得那般!明明,俞致远是个纨绔,败类,人渣!想到还是自己撮合他们二人,登时更不甘心。

现在她是干涸的水塘里半死的鱼,再怎么挣扎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但就要这么松手,她万分的不愿意。呵呵,她手里握着成靖宁和成芙宁的死穴,后半生想继续幸福美满,做梦,身体里都流着成家的血,要死就一起死!

四月二十六,令国公府办喜事,沈家是百年世家,姻亲故旧占据大半个京城,沈珵在军中人缘颇好,是以那日国公府门前热闹至极,上门道贺喝喜酒的人络绎不绝。原本成靖宁不欲去赴宴,萧云旌却一口回绝。

“怎么,你心虚?”她和沈珵之间的那点子破事,萧云旌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沈珵都放下迎娶心上人进门了,这个无关人士却迈不过那道坎儿。

成靖宁讪笑,说:“哪有?明明是他单恋我,我对他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这不就结了?去,一定要去,把昱儿也带上。”萧云旌说。

成靖宁知道他爱显摆儿子,但到令国公府去显摆,这就不合理了:“还是别吧,昱儿才多大。再说你的伤……”

“昱儿是男孩儿,该带他出去见见世面,先练一练胆子。至于我,回来养了这么久,还不至于出门喝杯喜酒都不成。再要这么下去,怕是会让人误会陛下多么昏庸,而我又密谋着什么大事。”萧云旌很有理有据的将成靖宁驳斥了一通。

“好吧,都去还不成吗……”成靖宁无力反驳。是以有了现在这副模样,成靖宁扶着病弱又有些咳嗽的萧云旌下了马车,身后的乳娘抱着穿得喜庆的萧昱进了令国公府大门,看得宾客们很是惊奇。

向老国公贺喜时,精神矍铄的老爷子看到萧昱就把孩子抱了过去,“这孩子生得好,像你。尤其这脸貌和眼睛,简直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沈傲抱着八个月大的小子夸道。

萧昱小朋友胆子大,盯着人看了一阵后,又去扯沈傲的白胡子,还冲萧云旌咿咿呀呀的不知说着什么。“哟,小家伙不认生。”沈傲就喜欢这样干脆豪爽的孩子。

“老国公说笑了。”萧云旌明明得意得很,却依旧是一幅谦虚的模样,还咳嗽了几声掩饰。成靖宁看着都觉虚伪,想快些去女眷那边,离这人远一些。

沈傲今儿高兴,加之萧昱又是他曾孙辈的小子,虎头虎脑的可爱得很,就多抱了一阵。男人们见面说的都是国家大事,女人插不上嘴,请过安后,成靖宁便去寻沈太夫人和顾子衿等人。

看见在人群中招呼宾客的沈珵,他胸前扎着一朵大红花,笑得一脸灿烂,成靖宁不禁暗骂自己多事,现在人已经放下了,她还矫情个什么劲儿?都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对,还算不上,顶多沈珵瞎撩了几把,而她尴尬的看着而已。

回到京城后数十日,罗安宁终于走出宅子大门。觉察到身后有人跟踪时,便放慢了脚步,开始在城内漫无目的的游走。繁华的大街,来去匆匆的行人,只一年多不曾回来,再见之时,已恍若隔世。

不知不觉间走到勇毅侯府大门前,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似要抵退一切妖魔鬼怪般。那里,曾是埋葬她姐姐幸福的狼窝,现在却成了另一个人的锦绣堆。

看到俞致远和成芙宁出府,她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又忍不住去看俞致远到底比上辈子好在了什么地方。

今天是沈珵大喜的日子,夫妻两个要去赴宴,这时曾经对她姐姐不屑一顾的浪荡子,正小心翼翼的扶着成芙宁上马车,俯首帖耳的样子,比她过去养的狮子狗还温顺。回想起罗馨宁不幸的上辈子,罗安宁一时间恨得不行。但想到俞致远是个命短的,登时又畅快了不少。不过离俞致远殒命之日还有四五年,那颗刚刚安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离开勇毅侯府后,罗安宁又绕到镇北侯府外。她的记忆里,萧云旌改回赵姓,继承了太平郡王的爵位,后来凭借着军功封了越王,这一世,他却走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他的变化,和成靖宁的一样多,已让她看不透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回想起他现在所做的种种,也曾和她一样,想要挽住命运里的狂澜,但他成功了,她失败了。能对未来做出预测,规避所有风险,那只有一个可能,萧云旌和她一样,都是重生回来的。

这时,罗安宁才明白过来为何自己败得这般彻底,身为太?子党,他如何能让赵承逸坐大?“哈哈哈哈!”罗安宁绝望的笑了几声,发现这比赵承逸的死更让她痛彻心扉。她一介闺阁弱女,如何敌得过老谋深算的萧云旌?难怪她败得这样惨,一切的一切,都是萧云旌在搞鬼。蚍蜉如何能撼动大象?她现在早就被踩得无法翻身了。

原本因复仇而高涨的火焰,一瞬间被浇灭,心眼她玩不过成芙宁,更不是萧云旌的对手,她要如何搅弄这坛水?心如死灰的走在京城宽阔的大街上,所有人都那么有生气,唯独她是行尸走肉。

沈珵娶妻,宴席上除了谢夫人之外,所有人都笑容满面,融合了白苗风俗的婚礼,让京城一干人很是新奇,尤其一干爱凑热闹爱起哄的同僚兵丁,闹起来是没一个正行的。

成靖宁在里边吃席,外面萧云旌则抱着萧昱坐在一干大老粗中间。因回京后萧云旌就闭门养伤,加之先前镇北侯府没办满月或是百日酒,一直不得已相见,今儿见到他主动显摆儿子,都好奇得很,忍不住逗上一逗。

小家伙在他怀里不哭不闹,又挥着小胳膊小腿蹦跶,笑得很欢实,临近几桌的人都觉着这小孩儿乖巧不认生,胆子大得很。平日里和萧云旌说得上话的,都去抱了抱,无一不被糊了一脸口水。逗趣软糯的小家伙逗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众人直言幸好小公子的性子不像萧云旌。

萧云旌看着和一群粗犷的军将笑得嘻嘻哈哈的儿子,虽没皱眉头,心底里却是不悦,长子最好还是像他一点好,可不能像那个缺心眼的女人。

成靖宁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只得对一桌的长辈道了句对不住,先去一旁净手,歇了一阵后才重新坐回去。

萧云旌的伤还未好,吃过席后就起身告辞。萧昱今天得到萧云旌大部分同僚的肯定,要求着小娃娃满周岁时一定要大办。他应和两声后,抱着儿子离开。小家伙意犹未尽,趴在他肩膀上,朝一群怪叔叔挥手,好似视察工作完毕挥手致意一般。

到底是亲生的,半个上午不见亲娘,萧昱一见成靖宁就扑了过去。闻着孩子身上的酒味,不由皱眉问道:“你喂他喝酒了?”

“一桌的同僚轮着抱,不小心沾上了。”萧云旌看她快要发火的架势,解释着道,又一脸的“我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吗”的神色,看得成靖宁瞬间没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