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1 / 2)

曾经全京城人都关心着萧云旌的婚事,他为成靖宁和大夏王子比试的事更让上下人等津津乐道。过去几十年里永宁侯府赚足了谈资,恩怨情仇样样精彩,起伏跌宕扣人心弦,成靖宁又是个矛盾的存在,现在风光大嫁,围观的人不少。她的嫁妆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走最前面的便是今上赐下来的金镶玉如意,其次是皇后赐的金银首饰和锦缎布匹,之后是永宁侯府的陪嫁的东西,但看抬嫁妆家丁的步伐,便知每一抬都是分量很足的。

到镇北侯府门前,已有一大批宾客等着,萧家在京城亲戚少得可怜,来的几乎是萧云旌军中的兄弟和一干朋友及同僚。走过第一道流程,萧云旌在众人的哄闹之下来到花轿前请新娘下轿。

成靖宁下轿之后,手里便被塞进大红绸子,眼前依旧是迷蒙的红色,只得由水袖搀扶着跟着往前走,耳朵里充斥着鞭炮声和恭贺起哄的声音,果真关心萧云旌婚事的人很多。

萧云旌脸色不变,诸人从他脸上看不出喜色来,反倒觉得他比封侯之时还严肃,不过今天大喜的日子,同僚和军友便没那么多顾忌,都逗着让他笑一笑,说今天是他的好日子,不是在战场杀敌。

跨火盆和马鞍时,成靖宁规规矩矩地照着先前排演的顺顺利利的过了,萧云旌人太正经,做不出成永皓那般惊人的举动来,原本盼着他有搞事儿的人都落了空。

跟着走了一段长长的路之后才到喜堂,喧嚣声不减,直到司仪喊新人拜堂时人才安静下来。成靖宁跟着行礼跪拜,感受着来自萧云旌如山一般的压力,听到喊送入洞房时,小腹突然一阵胀痛,过去她没痛经的毛病,这回是因为太紧张,所以身体也跟着起反应?

花月被突如其来的捏了一下,忙小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成靖宁让她别担心,不知该说来得是时候还是倒霉。

萧云旌闻言却是听了下来,隔着盖头看不清成靖宁的脸色,又担心她出事,二话不说就将人横抱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还没等她脸红,萧云旌已大步抱着人往新房走。

当年萧老爷子带着老妻弱孙到京城,发展了不少朋友,但亲戚却没有一个,闹洞房时便觉有些寒碜,原想找赴宴的夫人来凑趣,不过却被萧云旌拒绝,是以跟着往新房那边去的只有官媒那边来的喜娘和媒人以及水袖和甄妈妈,再加一个王老夫人,是以萧云旌此举,倒无人笑他,只有喜娘和媒人说着夫妻恩爱百年好合的话。

喜娘和媒人走前头推开房门,闹洞房的人少,是以里面静悄悄的。成靖宁被放到喜床上,规矩拘束的坐好了。笑得一脸灿烂的喜娘就递上一杆缠了红绸的金称,请萧云旌接盖头。

萧云旌拿着称,似下了很大决心后才小心翼翼的揭开红艳艳的大红盖头。看着眼前鲜活的漂亮新娘,恍惚之间觉得不甚真实。成靖宁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似被灼伤一般很快地下头去,羞得面色绯红,人很正点,高大伟岸,同样一身红的他仿佛让人看到了冰与火的冲撞,瞬间有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无论怎样,这婚结得超乎预想,就像买彩票中了大奖。

“好标致的新娘子!饶是我拉过这么多红线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萧侯爷好福气!”头上戴着一朵大红绒花的红娘拍手笑道,化解了新郎失神的尴尬。成靖宁被媒人一夸,更抬不起头来。

萧云旌的冰山脸上总算有了笑意,在成靖宁身边坐了下来,撒帐时喜娘和媒人还有王老夫人,拿着花生红枣一股脑儿的招呼这对新人,好在都是有分寸之人,没有往脸上撒。

王老夫人盼曾孙,亲自端了一碗饺子来喂成靖宁,成靖宁咬了一口便不吃了,低头擦了擦嘴角。这时王老夫人笑问道:“生不生呀?”

成靖宁晓得老人家的心思,小声道:“生。”

“老夫人这下总算满意了吧?孙媳妇进了门,以后生他十个八个的来烦您,您以后左右手各抱一个,怀里坐一个,背上背一个,这还不成,得再请几个老妈子来帮您带!”红娘笑声爽朗,成功逗笑了王老夫人和萧云旌。

成靖宁不敢看两位的脸,难道结婚就要变母猪?压力好大,她最怕生小孩儿了……

“这得靠侯爷和夫人努力,新夫人这般美貌,很快就有好消息,您老别着急。吃过饺子该喝交杯酒了,喝了这杯合卺酒,以后呀定会长长久久。”喜娘端来红漆茶盘,里面放着两个系着红绳的瓢状白瓷酒杯,有婴儿的拳头大小,盛满了红葡萄酒。

“这么多呀……”成靖宁忍不住道,是喝了酒好行事么……那这个如意算盘是不成了。

“不多不多,就一小口。”喜娘笑道,催促新人赶紧的。

今天成靖宁脸上的红晕就没退过,喝交杯酒时两人靠得极近,一满杯浓烈的西域葡萄酒灌下去,脸烧得更厉害。同时……小腹好像更痛了些。不用认亲戚,洞房的礼行完,萧云旌就被王老夫人带出去招呼客人。

屋内是水袖花月四个大丫头还有甄妈妈,成靖宁撑不住摊到在床上,褪去红晕后脸色卡白,吓了花月一跳,忙道:“姑娘,你怎么了?”

成靖宁难为情,让她去叫甄妈妈来。甄妈妈正领着几个小丫头进来,有端水的,有捧吃食的。见成靖宁半死不活的样子问道:“姑娘可是累着了?”

成靖宁摇了摇头,示意花月让几个丫头出去。等身边都是自己人时,她才道:“妈妈,我葵水来了,肚子疼……”

甄妈妈还担心今夜姑爷粗鲁会弄伤自家姑娘,哪知却得到这个消息,也是变了变脸色,抱怨着道:“真是不巧。”新婚就分床睡?太失礼了些,但女人这事没法子,只好让已经熟悉镇北侯府环境的锦绣去让厨房熬一碗红糖水来。

“姑娘先用些东西垫肚子吧,有了力气后先把一身行头卸了。”甄妈妈将人扶起,满头珠翠金银的确好看,但分量也不轻。

“我不饿,先把头上的花冠和金饰卸了。”戴了快一天,脖子都短了三寸。

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花月和水袖麻利的帮她卸下一头首饰,谨慎地装进檀木盒子里放好。到最后换下那身华丽繁重的喜服,成靖宁才觉身心舒展。头发重新挽了个简单的纂儿,换了轻便的衣裳后用了些东西,缓了一阵后才去洗浴。身子不便这种事,还得让甄妈妈去说……

室内烧着地龙,燃着熏香,待久了就昏昏欲睡,成靖宁作息良好,一到点儿瞌睡虫就上了来。原本想等萧云旌回来,但实在熬不住,就先和衣躺着睡了。

萧云旌本不是迷信之人,但婚礼之前却去找钦天监的人算了一卦,说可能有血光之灾,致使他一整天都提心吊胆,到婚宴结束仍不敢松懈。直到回后院来,听甄妈妈支支吾吾的说了成靖宁的事,也是哭笑不得,如果血光之灾是这个的话,倒也没那么遭……

换洗之后才回新房,已是亥时,成靖宁已捂着被子睡着了,许是太痛的缘故,眉头紧皱,一头浓密的长发蜿蜒逶迤的铺在枕头上和床上。萧云旌在床边坐了一阵,心里终究有些遗憾,不过人已到他身边,有的是机会。

床很大,睡一块儿倒也无妨,只是担心自己憋不住,只好抱了被子和枕头在隔断里将就着。新房修整得宽大,萧云旌除了公务之外,还管理着萧家的产业,不可谓不繁忙,是以专门在卧房这边隔了一间书房出来,空余之处能安放一张行军榻,原想着忙碌之时办公用,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摇着头自嘲地轻笑,吹熄了灯拉上帘子睡下,果然不安生呐。

心安之时,成靖宁便没择床的毛病,一觉睡到大天亮,萧云旌起得早,隔断内已收拾妥当。原想伸个懒腰,看到人才惊觉不是行云院,新婚这么别致的开始,让两人见面不知说什么好。

“你昨夜……睡的哪儿?”成靖宁又规矩的坐好了,还好头发不乱,衣裳也算整齐。

萧云旌指了指旁边书房,问她道:“昨夜还睡得好吗?”

“还好。”成靖宁低着头绞着手指,她好像真不知和萧云旌说什么话好。虽然成了亲,但两人还是客客气气的,像主人待客一样礼貌。

新房内陷入短暂的安静之中,好在甄妈妈来得及时,带着丫头进来伺候两人梳洗。成靖宁梳了个瑶台髻,佩戴着五凤朝阳的紫金展翅飞凤挂钗,换上一身大红色遍地金的通袖袄,看上去依旧喜庆。萧云旌也是一身红色长袍,他不喜太过花哨,衣裳上的纹饰不多,只在衣襟和袖口用金线滚了边,绣了云纹,束着一条玄色腰带,衬得他愈加挺拔。成靖宁见到人时,心里想着以后千万不要变啤酒肚大叔。

“走吧。”萧云旌看着眼前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的妻子,欣喜到底多一些,牵着人到宣德堂去拜见萧老爷和王老夫人。成靖宁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他的人应该很好相处吧?

萧老爷子老两口来得晚,原想着萧云旌新婚,让他们多歇一阵,看到等了好一会儿的两人,微微有些吃惊,直到王老夫人身边的秦妈妈提了昨夜的事才明了。来日方长,也急不得。

喝了孙媳妇敬的茶,给了见面礼,新婚次日的认亲就算完事。一起用过早点,王老夫人就让成靖宁回去歇息。月事期间的女人身子弱,许多计划之后的许多事都往后挪。

回到院,成靖宁又喝了一碗红糖姜水,这回也不知怎的,竟然痛得她有些受不了,当即就躺下了。萧云旌见她痛得脸色卡白,去百草斋把闻礼请了来。开了一剂调和的药,交给下头的小丫鬟去抓药熬了。

“很严重?”萧云旌对女人葵水之事了解不多,看成靖宁痛苦的样子,很是担忧。

闻礼笑他没见识,又对成靖宁道:“夫人身体康健,偶有一次反常倒不必放在心上,这期间好生调养,该忌的都忌着,会好的。”还得等七天才能和新婚媳妇儿亲近,江湖郎中对萧云旌深表同情。

女人身体的事多有些难说出口,开过药方后,闻礼就走了。萧云旌不放心,追上去又问他是否隐瞒了什么。“就是些女人家常见的症状,过几天就好。她过去都好好的,只不过这次严重了点儿,喝了我的药,挺过去就好了。唉你不明白,就别瞎操心。”闻礼不耐烦的对萧云旌招招手,让他回去陪新夫人,别在百草斋烦他。

萧云旌皱着眉头回到嘉祉院,这时候成靖宁半躺在床上,捂着小腹逗猫。肥猫到新地方后适应得极好,跟自己主人玩得很开心。看到萧云旌进门来,成靖宁收了逗猫用的狼尾草,说:“我的身体一向很好,你别担心,等七天之后自然会好的。”和一个大男人探讨女人病,着实很难为情。

“闻大夫也这么说。”萧云旌在床边坐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放到她的小腹上。冷冰冰的,很凉。“我去给你拿个暖手用的炉子来吧。”

“……好。”他刚伸手时,成靖宁的脸已红得不行,听了他的话之后,深觉他是个好人。新婚正是和谐增进了解的时候,虽说用负距离接触这种羞耻的事拉近彼此距离很羞耻,但结为夫妻的陌生男女,好像除了这个没别的法子,突然埋怨亲戚来得不是时候。忽的打了个冷颤,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向往婚姻生活了?不该是很惧怕很羞耻吗?难道萧云旌有这么大魅力?甩了甩头,扔掉所有不切虚无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