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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衿领着成靖宁上前跪拜问安,老侯爷看到成靖宁,面露惋惜,慈爱道:“六丫头都这么大了,岁月如梭啊!”

第一次见面,祖孙二人也没多少话说,这种煽情的重聚氛围中,成靖宁只需掉几滴眼泪就够了。她暗中打量这位年轻时风华冠盖帝京的男子,他人已老去,许是没有精心保养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风霜满面,尽管如此,老侯爷仍然风采不减当年,今日所见的成家后辈,竟无一人比得上他。

成靖宁没见过他年轻时的模样,但看现在,他依旧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哪怕成振清也是难得一见的英俊男儿,在成启铭面前仍然差了一截。也难怪福乐郡主要千方百计的嫁给他,这般世间难寻俊美无匹的男子,怎不令人怦然心动?

没多会儿,成振清的两个异母弟弟来了,作为失败者,哪怕老侯爷在场,他们依旧不肯对成振清假以辞色,只礼貌疏远的喊了大哥大嫂,就站在一旁不说话。三房人势同水火已非一日,成启铭心中叹气,一家兄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要和好谈何容易?但为了家族,他这个一家之长,必须努力一把。

男人们的事,女人不好插手,见过公公和两位叔叔之后,顾子衿带着成靖宁告退。回琼华院的路上,顾子衿一句话也没说,脸色有些难看。成靖宁望着侯府的高墙,大概能猜到些许谈话内容。

第11章 下棋

成振功兄弟二人曾是宝贵妃和二皇子的支持者,他们为了能让二皇子登上太子之位,无所不用其极,把今上得罪狠了,现已被定罪,撸去官职贬为庶人,再无入朝为官的可能。如果哪天今上看兄弟两个不顺眼,指不定旧事重提,重新量刑,就是杀了他们也不为过。现在侯府还能平安无事,必是今上看在皇后面上的缘故。

老侯爷作为一家之长,成振清和成振功兄弟都是他的儿子,他不能不为两个儿子考虑,必定会劝成振清看在骨肉兄弟的份上,看在列祖列宗的份上,善待两位弟弟,让他求皇上放他们二人一马。这种要求,不能拒绝,也不能应承。任谁面对此事,都不会平静面对,成振清憋屈了十年,怕是意难平吧。

回到琼华院,她的小院里站了好些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沈老夫人指着一众女孩儿说:“以后这些就是伺候你的丫鬟,今天认一认。”

作为侯府大房的嫡女,她身边的一等丫有四个,分别是水袖、花月、碧波、墨竹,二等丫头四个:云萍、云岫、云霏、云霖,三等丫头四个:春来、夏月、秋岚和冬晴,管事妈妈甄氏,还有粗使婆子丫头和跑腿小厮若干,差不多有十六人。

成靖宁很认真的记她们的名字和长相,仍然不确定的回头问沈老夫人:“祖母,这么多吗?”

沈老夫人含笑说道:“这些人日后都听你差遣,别怕,你这里的人已经算少了。你是侯府长房嫡女,当得起这排场。”

到这个世界之后,成靖宁一直努力适应这里的规则,她不会做特立独行的那一个。回到京城高门,她要学的太多,在摸清高门生存规则之前,一切必须听从家中长辈的安排。听到沈老夫人的话之后,郑重的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继续认人。

沈老夫人神色严肃的对一众丫鬟婆子道:“你们都是我亲手挑的人,以后要尽心尽责的照顾靖宁,若有半点懈怠欺瞒和背叛,我绝不手软!那些犯了错的下人的后果如何,无需我再提。”

众人齐声应道:“奴婢一定全心全意照顾六姑娘,绝无二心!”

沈老夫人又训了几句话,让她们回去做事。成靖宁是小辈,家中重要的事参与不上,见过自己小院儿里的丫鬟婆子之后,由水袖和花月扶着回去休息。离摆饭还有一个时辰,这会儿无事可做,就到书房坐了坐。书房中放了《女四书》、《烈女传》、《女论语》等世家淑女必修的书本,此外还有《论语》、《诗经》、《孟子》和一些女红、食谱、医书等书,拉拉杂杂的摆满了书架,书桌上备着笔墨纸砚,临窗的炕床上还有棋盘。

她粗粗浏览了一遍书架,才在炕床上坐了下来。碧波端了茶水进来,倒了一杯送到成靖宁面前。成靖宁闲着无事,喝了茶之后让水袖陪她下棋。

水袖只粗识几个字,对棋艺并不精通,连忙推辞。“我也不会下棋,只会下五子棋。这种棋非常简单,无论横竖或是斜线,只要五颗颜色相同的棋子连成一线就算赢。要不我教你?反正现在也没事做,坐下吧试试吧。”

这种简单的益智游戏,除了锻炼脑子打发时间,还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刚回来,对这里的人还不熟悉,四个大丫鬟虽说是下级,但以后也是陪伴她的朋友,她必须先示好。“你执黑子,我执白子。”成靖宁把盛着黑子的棋盒推到水袖面前,又叫了墨竹和花月过来,“你们也来瞧瞧,以后我们下着玩儿。”

水袖拘束的坐下,见坐在对面的小姑娘言谈举止端方可亲,才拿了一颗棋子随意放在棋盘上。水袖是新手,一开始不得要领,接连三局输给成靖宁。成靖宁面带笑容,有些小得意地道:“我又赢了,你看,当我已连成三子之时,你就该堵我了。”

还不等水袖开口,成靖宁又道:“不过你才开始学,我赢也是胜之不武,慢慢来就好了。”

水袖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奴婢愚钝,哪里是姑娘的对手?”

成靖宁将棋盘上的棋子捡回棋盒中,说:“再来一局,别怕。”第四局时,水袖没了刚开始时的不安,开始认真盯着棋盘,思索着怎样走棋。一旁伺候的花月、碧波和墨竹也围了过来,开始帮着出谋划策。这时成靖宁才开始问她们话,诸如家是哪里的,父母在哪个院子当差,她们原来又是做什么的。

下棋时的氛围轻松,成靖宁的话问得自然轻巧,四个大丫头都说了自己的来历。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府里的家生子,都是沈老夫人和顾子衿陪房的女儿,有的父母在府里当差,有的父兄是外边铺子的掌柜或管事,有的从田庄过来,或多或少认识几个字,都有自己擅长的手艺。沈老夫人挑人的眼光十分一致,容貌清秀,举止大方,性情温顺,做事踏实,四个大丫头皆是如此。

问完这些话,成靖宁和水袖又下了一局。她站起身来,将花月推到炕上坐着,说:“你们都看了这么久,该上手练一练,看学得如何。等水袖和花月下完两局,就该碧波和墨竹了。”

一边探讨下棋的技艺,一边聊府里的事,这个时候四个丫头开始放下戒心,和成靖宁说府里的事,诸如府中的七位小姐,八位公子,和两位叔娘的性情及一些喜好。水袖和花月的父母是沈老夫人手下得力的人,在府上有些脸面,她们还未被选来伺候成靖宁之前,在府中已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说了好些少爷小姐们的事。成靖宁听得认真,一边指导她们下棋,一边为两个下棋的丫头倒茶,又和另两个丫头说着话。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沈老夫人亲自到成靖宁的小院来看她,见到她刚回来就和身边的四个大丫头打成一片,不由点头。

水袖见到沈老夫人进来,忙从炕上下来,理好衣裳站好了,低着头怕沈老夫人责罚。成靖宁笑着走到沈老夫人身边,挽着老人的手臂道:“这个时辰孙女不知做什么,就拉着她们下五子棋。水袖她们都很聪明,一教就会。”

沈老夫人轻拍着成靖宁的手背,笑道:“你会下棋?”

“只会下五子棋,在崖州的时候没有棋盘,就自己在地上画经纬线,用石子和果子核代替棋子下着玩儿。”成靖宁扶沈老夫人在炕床上坐下,拿了个干净杯子,倒了一杯热茶送到老夫人手上。

沈老夫人看着眼前瘦弱的孙女,问道:“你识字吗?女红可学了?”

“爹爹在崖州买了好多书,无事时会教我读书认字,娘也手把手的教我写字绣花。我身体不好,爹还教了我一些强身健体的拳法。”成靖宁简略的回道,针黹女红是贵族淑女必须的基本功,幸好她的目标明确,这上面学得十分的好,很是拿得出手。

“这就好,有基础后面会容易很多。”沈老夫人道。侯府女孩儿多,专门请了几位女师傅来教她们读书和女红,闺学就在荀太妇人的景斓堂旁边。现在成靖宁回来,多半是要去那里的。大房只有她一个姑娘,日后难免会被排挤……

沈老夫人一脸担忧,成靖宁瞧着不对,忙问道:“祖母,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老夫人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换上笑容说:“无事,反正日子还长,祖母相信你不会让祖母失望。”她会把她的孙女教成京城最出色的淑女,也不会让她成为风一吹就倒的花架子。

成靖宁不知沈老夫人在担心什么,听到她的话,重重的点头,保证道:“靖宁不会让祖母失望。”

晚膳摆在荀太夫人的景斓堂,倒厅里摆了两张大桌子,丫鬟婆子们有条不紊的上菜摆碗布箸。沈老夫人到时,罗夫人和陆夫人正陪太夫人说话,福乐郡主一脸不快的坐在太夫人身边,她身后站着的是四姑娘,二房的嫡次女成安宁,正说着逗趣的话逗郡主开心,不过郡主这会儿是谁的面子也不给,绷着一张脸,似有人欠她一百万两银子八辈子都没还似的。

说了一些场面话之后开始落座,女眷们坐了两桌,男人们在外间也摆了两桌。山珍海味摆满一整张桌子,成靖宁坐在顾子衿身边,细嚼慢咽的吃着碗里的东西。她的两位伯母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夹菜,让她多吃点儿。

成靖宁忙不迭的道谢,委婉的表示已经够了,她吃不下了。

味同嚼蜡的吃完这顿饭,成靖宁眼观鼻鼻观心的偷瞄周遭的人,学着她们的举动漱口净手,动作虽然生疏,好在没有出错。说了大半个时辰冠冕堂皇的话,成靖宁跟着顾子衿先回琼华院,沈老夫人和成振清留下继续商议家中大事。

一路上顾子衿心事重重,皱着眉头想事情,到琼华院门口才稍稍缓口气。回家之后,顾子衿比在崖州时更焦虑,今天已经第二次了。“娘,别担心,我们家会好的。”成靖宁劝道,回来之后,麻烦事更多了,连带着她的神色也凝重几分。

“是啊,会好的。”现在辅国公侯府已被抄家夺爵,昭德长公主已经倒了,福乐郡主的两个儿子已不成气候,更何况她的嫡亲小姑子是皇后,怕什么呢?

第12章 翻身

歇了一会儿,丫鬟们服侍成靖宁洗漱歇息,躺在暖烘烘的床上,这会儿却睡不着了。辗转反侧,思考着家里种种复杂关系,越想越没有头绪,索性不想了。未来不可预知,养足精神才有力气面对明天的一堆糟心事。

想通之后瞌睡虫上来了,一夜无梦到天亮,醒过来时花月正好进来叫她起床。“太夫人昨日累着了,今早晚些去请安。”小丫鬟们鱼贯而入,服侍她穿衣梳洗。顾子衿早已侯在沈老夫人身边,厅中大理石镶花梨木的圆桌上摆好了早点,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祖母,母亲。” 成靖宁行了礼,走到顾子衿身边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