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郄就没这爱好,把账本一收,就道:“明早还要早起,早点歇息。”
傅家表妹等着最后一页的墨迹干了,才合上书,在丫鬟伺候下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姐姐,那个妇人真可怜。”黑夜里傅家表妹的声音幽幽传来。
陈郄本来都快睡着了,结果被这有些幽怨的语气都给吓醒了,脑子里一转,将那妇人拧出来想了想,才想起是谁,就道:“左右也都是命。”
他们来桐来县的最后一个村落,当时他们到的时候,大庭广众之下有一个壮汉就在打女人。
旁边的人指指点点,却是没一出来拦一拦。
古来村落都是一姓之家,内部里有什么纷争,他们这些外来人也不好出手,就让人先上前跟村里的族长打招呼。
那男人见着冒出来两三百带刀的人,就算是不是找他的吓也吓了个半死,丢下被打得嗷嗷叫的女人,自个儿先溜了。
然后住在族长家里,跟着族长的儿媳妇唠叨,才知道那妇人是被男人买回来当老婆的,可女人命不好,接二连三的生的都是女儿,男人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才生产完第二天就打着人下地去,女人不愿意他就捏着拳头打,半点不疼惜。
生产第二天,这种事情突破了傅家表妹的认知,要知道在她之前所处的环境,怀孕生子不说是什么都不用干,就是身体好的,生孩子后也要养一个月才好,从未见过这种怀着孕还要扛着锄头下地,生完孩子第二天还要出门干活的。
偏偏陈郄在夜里睡觉的时候还在她耳边说了许多,说是那妇人才生完孩子,恶露都还没排尽,下身说不定还有撕裂伤,这么下去还能不能继续生都不知道什么的,着实让她这两天有些郁郁寡欢。
陈郄说这是命,傅家表妹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得了。
那家老婆是买来的,也亏得长得不好看,这才沦落到这种小山村,不然就是各处的勾栏了,跟卖到日日被人践踏的烟花之地,嫁个家暴男人在相比之下其实也算侥幸。
村里人结婚,不似城镇的要去官府备个案,多是在族谱里记一笔某年某月娶妻某氏就有了法律效应,就是闹到官府,官府也得承认这一种模式,反正算人丁税也算男人,都没把女人当做人看。
傅家表妹听得心里糟心,又觉得自己素来有主意,想着无非是族谱里记着一笔,又没写别的什么,只要那家妇人跟自己走,出了这地界儿,谁还知道谁是谁,毕竟又不是官府户籍统计,还有签字画押什么的。
可奈何那妇人竟是死活不愿意,傅家表妹趁着她男人不在去劝,那妇人就只知道抱着才生下来的孩子哭。
等哭完了,还想把孩子送给傅家表妹。
她已经生了三个女儿,前面两个都养得不容易,要不是男人想着前头有一两个姐妹好以后帮自己带儿子,等养大了卖钱给儿子娶媳妇,连前头两个都养不活,这一个又是丫头片子,就只有丢水里淹死的命了。
实际上男人在昨日发现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就想杀死的,奈何昨天有族里的请帮忙,包一顿下午饭,菜里有肉,为了那顿酒饭,这才拖延到今日。
本来是想着把女人撵下地,自己回头就把孩子了结,但陈郄他们突然出现,这种只会欺负人的怂蛋心里害怕,自个儿就跑不知道哪去,那孩子又捡来一天的命。
都是自己怀胎十月的种,女人没多大见识,三天两头的被男人揍,倒是被揍出一副善良心肠,自己命没放在心上,孩子的命倒是记挂着,知道孩子在家里留不下命来,刚好傅家表妹又凑上去,就想把孩子托付给人。
傅家表妹当时是答应的,想着人家不愿意走,好歹也要救孩子一命,然而回头找陈郄商量,陈郄几句话就把人问哭了。
陈郄当时也没说她做得好还是不好,只是问她,才生下来一日的孩子,肚脐都没长好,出了门见风了养得活么?
这些个避讳陈郄也是到这里看书了才知道的,因为医疗条件奇差,这些东西就变都就是没科学道理,那也比不信强了。
最后孩子还是带着了,她们救了那孩子一命,反而还得那家给了二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