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院中,祁连城见她要走,亲自相送。
快要走出宅院的时候,顾云筝才道:“容我思量几日,过几日再来叨扰。”
祁连城微笑,“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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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顾云筝径自到了西次间,坐在桌案前,遣了丫鬟,想哭,却无泪。
亲人相见不相识。
她知道站在面前的是堂姐,堂姐却不知她是谁。
她与堂姐一般,想要为家族讨还公道,却无从道出。
以为见到亲人便不再孤单,事实却非如此,她如今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在世人眼中与云家毫无瓜葛的人。
她日后要面对的,是尽力得到霍天北的相助,尽力得到云凝的信任。
慨叹片刻,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面对现状。
再三思量,到了黄昏才有决定。顾云筝唤春桃取来笔墨纸砚,又摆一摆手,“下去吧,等会儿我再叫你。”
随后,她左手执笔,随意写了几首诗词。待墨迹干了,收入信封,唤春桃送自己去书房,“侯爷在不在?”
“在。”春桃答道,“已经见了大夫人和一众管事妈妈,巡抚也由燕指挥使送回范府软禁了起来。”
这一番侯府扰攘,已至尾声。
霍天北终于从处处受阻的困境中挣脱而出。
到了书房,霍天北正在吩咐管家将所有证供整理出来,尽快核实。
交代完了,命管家退下,问顾云筝为何事而来。
顾云筝将手中信封放到书案上,“你将这封书信命人送到祁连城那里,让他找我今日见过的人看看,他就能告诉你是出自谁手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样能让你知道我到底是谁。”顾云筝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神色。这种话,寻常人听了,少不得觉得毛骨悚然。
霍天北却起身到了她身侧,托起她的脸,手指、视线都在她脸上寻找着什么。
顾云筝期望落空,且哭笑不得起来,“你在做什么?难不成以为我戴了面具?”
“听说有一种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还有一种顶级的易容术。”霍天北没能发现传闻中的面具,更看不出她哪里被改动过,稍稍失望,又猜测道,“难道真有生得一模一样的人?或者,真有借尸还魂这种事?你原本是谁?”
一点点惊恐都没有,反倒开始连连盘问她了。顾云筝抚额,“你先按我说的去做行不行?何时变成话唠了?”
“好。”霍天北让人把徐默找来,按顾云筝的话吩咐下去,“别管来自何处,等到答复再回来。”
徐默称是而去。
顾云筝拿出一张写着谋害郁江南家族的笺纸,“你看看对不对。”
“事情可真多。”霍天北低语一句,看完一挑眉,“没错。你让祁连城查这些?你真当府里的银子是白捡来的?”
顾云筝索性告诉他:“查这些算什么?上次我让祁连城查的事情之一,是霍夫人的生平诸事。”
霍天北若有所思,“是看看他能力,还是你根本不知道?”
“根本不知道。”
“我听说过有人记得自己前世所有经历,也听说过有人能看到鬼魂,自然也听说过借尸还魂。”霍天北凝视着她,目光深沉难测,“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有些离奇的事情在我身边发生了?”
顾云筝反问:“不然如何能解释我所有蹊跷怪异之事?”
“为何突然要对我挑明这些事?”
“有求于你。”
“若你所求,我不愿为之呢?”
“那就不需我说了吧?”顾云筝缓缓勾出一抹笑。如果他知道了她是谁,知道她是多大的一个麻烦,不需她说什么,他就会先一步写下休书,就此分道扬镳、再无瓜葛。或者,最最严重的下场,是他根本与太夫人、大夫人等人一样,无从接受这种事,先前所有淡然镇定都是伪装,在得知实情后,把她当做异物驱逐出府,甚至,杀掉。
可她必须实言相告,因为已无别的选择。她不能先一步把云凝下落告知他,只能先以自身赌一局。如果赌赢了,日后姐妹二人都会得到他相助,如果赌输了,也能给祁连城一个警醒——最起码,祁连城知道她有心出手相助云凝,而霍天北容不得她这种人,如此,祁连城也就会另作打算了。
霍天北回身落座,“你想要我做什么?说来听听。”
顾云筝取出那张写着谋害云家名单的笺纸,扯去了末尾写着皇后、皇上的部分,“我要你帮我除掉这些人。”
霍天北看过之后,深深凝视着她,指节轻叩桌面。
她已经委婉道出她是谁,最起码,他已知道她姓氏。
霍天北沉思片刻,“想没想过你告诉我这些之后,最坏的局面是什么?”
“想过。”顾云筝目光沉静。
霍天北语声沉凉:“要我如你所愿,的确是极为棘手,明智的人,该将你处死。”
“的确。”
“可你却是这般冷静。”霍天北勾出含义不明的笑,“是已看淡生死,还是认定我已不能对你下杀手?”
顾云筝轻笑着摇头,“你放心,我不会愚蠢到认为你已不能对我放手。我就算死过一次,也不能看淡生死。只是此生心愿便是报仇雪恨,若无望,不需你下手,我也会自行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