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饭菜早就做好了,如今都没了多少热乎气。阿阮现在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了,收起腿上的衣服,一手端着一个碗就去灶台那儿热菜,丝毫不见刚才举着手指崩溃流泪的样子。
魏悯慢慢踱步跟在他身边,阿阮坐在矮凳上她就站在一旁。
阿阮总觉得魏悯像是有话要跟他说,但她没想好怎么开口,他也就装作不知道。
直到吃饭时,魏悯才语气平静的说道:“阿阮,过两日咱们就要去竹城了,我被皇上任命为竹城县令。”
阿阮闻言拿筷子的手一顿,慢慢点了点头,随后放下筷子,比划道:
——那我这两日把衣服缝补好给人家送去,再收拾收拾东西,随时能走。
魏悯苦笑,给阿阮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说道:“你都不问问我考没考上状元?竹城又是哪里?”
阿阮笑,笑的眉眼温柔:
——妻主在阿阮心里永远都是状元。
——竹城是哪里不重要,只要妻主去,阿阮就会跟着去。
他眉眼含笑抬手点着自己胸口的时候,魏悯看的心里格外难受。
魏悯看着他,半响儿没说话。
阿阮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复又抬手道:
——不管哪里,只要两个人一起,再陌生的地方都是家。
魏悯嘴巴张了张,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贬她去竹城的时候,魏悯心里也不觉得这是多大的打击,也没觉得竹城多苦,可如今看着阿阮,一想到他可能又要陪自己颠簸远行,心里就一阵发酸。
“说好考完状元就让你享福的……”魏悯垂眸,眼睛看着碗里被筷子搅拌着的米粥,声音略带沙哑,“阿阮,苦了你了。”
魏悯仿佛就只给自己这么一瞬间的软弱沮丧时间,随后再抬头时,又是往常那个挡在阿阮面前的一家之主,笑着说道:“相信妻主,日.后无论再苦,都不会苦着你的。”
县令再小也是一方父母官,就像蚊子腿上的肉,再小也是肉,不管如何,总不会过得比以前还苦。
饭后,阿阮将缝补好的衣服都挨个给人家送了过去,魏悯则去吏部领上任用的官印官服和文书。
这期间蒋梧阙和封禹来看望过一次两人。
两三日后,魏悯租的那处房子租主还未回来,她便留下一封致谢书信交于邻居。
第二日天才刚亮魏悯就去集市上租了一辆马车,把阿阮扶了上去。
两人这便是准备起早出京往竹城上任了。
出了城门后,天才刚刚亮。
魏悯撩开窗帘远远的看见蒋梧阙和封禹等在京郊外那座供人送别的十里长亭处,便让人停车,和阿阮一起下车走过去。
“竹城龙潭虎穴,你万事小心,”该说的蒋梧阙早就说过了,如今也是言简意赅,没说两句话,就将腿上的小巧包袱拿起来递给魏悯,“送你些实用的。”
魏悯挑眉,将包袱当着三人的面打开,里面不是别的,正是银白之物。
魏悯交于阿阮收好,随后一抬手,说道:“多谢八殿下。”
蒋梧阙笑着,“迟早都是要还回来的。”
魏悯假装没听到她的话,抬头望了下天色,皱眉说道:“时辰不早,我们该走了,不然晚上不一定能赶上驿站。”
蒋梧阙轻笑摇头,望着魏悯远去的背影,扬声道:“我派了人路上保护你,你且惜命,记得你我承诺,我等你三年后回来。”
魏悯头都没回的摆手。
封禹望着马车逐渐走远,最后消失于视野之内,不由得担忧道:“她不过一介文臣,竹城都是豺狼虎豹,她可能安然而归?”
蒋梧阙懒散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望着东方逐渐升起的彤红旭日,手指指尖敲打着轮椅打磨光滑的把手,微微眯了眯眼,笑着,语气随意的说道:“倘若魏悯不能从竹城平安归来,那就权当我看走了眼吧。”
封禹垂眸看了她一眼,心道你都派了暗卫跟着了,哪里会甘心看走眼。
……
路上有蒋梧阙给的银子,魏悯花的一点都不节俭,吃穿住行尽量都用最好的,就想让阿阮少吃些苦。
有了车马代步,大概两个月后,两人就到了竹城边界。
天色渐晚,仍未碰到住宿落脚的地方,魏悯决定再往前走走看。如今已经到了竹城外,如果没错,此处应该是有一家驿站的。
果不其然,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一处瞧着不大的驿站,孤零零的立着,周围也没什么人家围绕。
如今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驿站门前高高悬挂着两个明亮通红的灯笼。
阿阮撩开窗帘往外看,远远望着黑夜里的那红灯笼,只觉得诡异的像是话本里妖精的一对儿招子,瞧着格外吓人。
阿阮忙放下窗帘,挪了挪屁.股,往魏悯身旁靠了靠。
魏悯轻阖眼皮靠在马车内闭目养神,感觉到阿阮的异样,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背,安抚性的拍了拍,“别怕,是鬼是人,见了就知道。”
驿站的驿丞早已等在门口,见马车停下后,立马迎过来抬手行礼,高声对车内道:“下官此地驿丞,在此见过县令大人。”
还未下车的阿阮心里一惊,微微抿唇,眼睛不安的看向魏悯,无声的询问着:
——她是如何知道你今日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