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山又道:“我知道,我从前有些地方做的不好,我跟你赔不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是结发夫妻,不知修了多少年才修来的缘分,你就不要和我赌气了,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罗衣偏头看着他,想了想,从桌边拿过一只杯子。
“许郎看好了。”她说罢,便松了手指,只见杯子直直坠下,“喀嚓”一声,摔成几瓣,“你与我,便跟这杯子一样。碎掉的东西,不会恢复如初了。”
许连山愣愣地看着地上碎成几瓣的杯子,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抬头:“你这是何意?”
他如此放低身段,想要跟她和好,她这是什么意思?
陡然间,他脸色铁青,指着罗衣道:“李曼娘,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当初借用她的嫁妆起家,如果休了她,的确在名声上不大好听。但他是个商人,这点名声算什么?做的比他更过分的也不是没有!
他心里恨罗衣太任性,一点脸面不给他留,脑中再次浮现休妻的念头。
罗衣静静地看着他。
“你想跟我和好,就是这样跟我和好?”一直看得许连山眼里的狠色褪去,罗衣才缓缓开口,“许连山,我不欠你的,反倒是你欠我。”
他以为,谁狠谁有理吗?这世上,有理的人总是有理的,没理的人只能虚张声势,唬得有理的人不敢跟他讲理。
“如果你是这种态度,那么从今往后,我不会为你再做任何事。”说罢,罗衣伸手往门外一指。
安静过了几日。
有一天,小兰急慌慌地跑到罗衣跟前:“夫人,大爷又要纳妾了!”
“嗯。”罗衣点点头。
小兰看着她一脸平静的模样,脑筋像被一团乱麻捆住,既觉得罗衣的态度太奇怪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
好一会儿,她才把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大爷这回看上的是一个小户人家的闺女,性子很是安静柔顺,模样也不错。”
罗衣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是一朵解语花。
那日许连山从她屋里怒气冲冲地离去,既不能去满脸哀怨的金香儿屋里,又不能去撒泼大闹的王玉莲屋里,无处可去之下,自然便想再纳一房温柔解语的小妾。
“当日大爷为了金姨娘跟夫人吵成那样,奴婢还以为他对金姨娘有多么情深义重,如今看来……”小兰撇着嘴,眼里全是不屑。
罗衣笑笑:“谁说不是呢?”
“那夫人您是怎么想的?”小兰趁机凑过来问道。
她一直觉得罗衣对许连山的态度古怪。说不在意吧,她又很关心许连山的子嗣。说在意吧,她又总不争宠。有时许连山来她屋里,她还给撵出去。
罗衣看她一眼:“我怎么想的?我想的是,你去通知赵五一声,叫他把马车准备好,明日我要回秀水村。”
她前几日求见了郑夫人,说了想让侄儿进郑家族学读书的事,今日郑夫人给了准信,说要看看李一善的品性。
若是不成,便没有这一出了。因此,这事基本上是定了的。
“是。”小兰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次日,赵二套好了马车,请罗衣上了车。
“赵叔呢?怎么是你驾车?”罗衣问了句。
赵二坐在前头,手里握了马鞭,答道:“赵叔昨日吃坏了肚子,跑茅厕跑得站不住,便叫我送夫人。”说到这里,他回头往车厢看了一眼,“我会驾车的,一定把夫人顺顺利利地送到。”
罗衣笑道:“好。”
赵二是个老实孩子,他若不会驾车,根本不会揽这个活。
马车驶动,往城外去了。
就如赵二所说,他的确会赶车,而且还赶的很平稳,不比赵五差。
罗衣坐得舒坦,等到出了城,便把车帘一掀,一边看外头的风景,一边问道:“赵二,你打算一直如此,做个洗马赶车的杂役吗?”
赵二愣了愣,才回过身道:“我想伺候夫人。”
“不必。”罗衣说道,“我开铺子有小兰,出行有赵叔,不必你伺候。”
虽然她常叫他跑腿,却不是非用他不可,更多的是担心他在府里没事做,叫其他人嚼舌根子。
如今他在府里一日三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养得白白净净,身板也结实了,罗衣瞧着,他身量都窜高了一截,十足是个大小伙子了。再这样做个小厮,委实屈才了。
听了她的话,赵二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道:“夫人总有用到我的时候。”
罗衣没再说什么,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很快到了秀水村。
罗衣把来意一说,李父、李母、李大哥、李大嫂,全都满脸感激:“曼娘,你费心了。”
又叫了李一善过来:“快给你姑母磕头!”
李大哥甚至说:“阿善,你以后就是不孝顺爹娘,也不能不孝顺你姑母!”
他见罗衣到现在肚子也没动静,很怕她往后膝下无人孝敬,便隔三差五地敲打李一善,叫他长大后不能忘了姑母。
“姑母,我长大后会孝敬你的!”李一善实心实意地给她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