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喊本宫?”
那军卫抬头起来,愣愣看着她,也不避忌,好一会儿了,才说:“下臣请皇后娘娘做主,……娘娘,救命啊!”言毕,又跟石墩儿似的阖盖到地上,闷声叩头。
陈阿娇愈发觉得奇怪,心说,哪儿跑来个糊涂愣子,也不知本宫失宠这许多时间,在这花红艳艳的后宫中,早不中用啦!救甚么命?本宫堪堪将自个儿拉起来,已是不错啦!
因道:“你走错了门子,紧要救命的,亦不能指望本宫。本宫给你指条明路,”她果真伸出葱管一样漂亮的手指,往前边窄窄宫巷那头指了指,“喏,向那边儿走,未央宫承明殿,主位是卫夫人,”她无声笑了笑,“——她算是个实诚人吧,本身身阶并不高,本宫料想着,你若有冤,她许是愿意兜揽下来,同情你一番。”
谁料那军卫仍杵在那里不动,额上已磕开了口子,红漆漆的渗着血,细一看,可叫人腿打哆嗦,怪瘆人的!
阿娇深觉不对劲儿:“也罢,凭你说,要本宫怎样救命?救谁的命?”
“长门宫,针线上的宫人。”
“哦?”阿娇唬了一跳:“还是本宫宫里的人?”
“正是。”那军卫目色深深,此刻眼底却闪着一处晶亮,好似瞧见了希望。怪难为他的,八尺大汉,金戟羽林卫,正经的夜不巡,偏生跪在这儿,急惶的不成样子,向她个妇道人家寻法子。
阿娇心说,那宫人顶是个要紧角色,这下可坏啦,宫女子与羽林卫……这里头八成有些个弯弯绕绕,说出去了,可要惹祸上身呢!因问:“本宫宫里头那名宫女子,姓甚名谁?”
下首羽林卫因答:“姓楚,名姜……已许多天不曾回得宫来,再拖……下臣只怕要出事。”
阿娇惊跳起来:“楚姜?!”
“你仔细说来。”陈阿娇顾不得了,撩了头顶棉毡帽子,索性挨着宫角门子,坐了下来。
那名羽林卫警惕瞧了瞧周遭,见四方无人,这才道:“是这样了,下臣前遭与宫女子楚姜相约,于角门见面,等了数久却不见人来。下臣只当她有差事绊着了,便回去值夜,却不想,连了几日,宫里婢子进进出出,好久亦未见到楚姜,下臣心里急,便与羽林卫中素日交好的几名军士分头去寻查,这一查,果然查出事来了。”
阿娇愈听愈不对劲,心里万万是恨他与自己宫中宫女子不清不楚,没的毁坏了楚姜名节,因问:“你与楚姜是甚么关系?你可知,素来军卫与宫女子……与宫女子……”她想了想,用了“过从甚密”一词:“你俩过从甚密,没的叫人捉住了把柄,你可就害死楚姜了呀!”
谁料那羽林卫脸霎时白了,扑通一声又跪下来:“楚姜是下臣表姐,我俩……我俩……清清白白,断无……断无越礼之举,望娘娘明察。”
“表姐?”她眉心一动,因问:“这样说来,你……姓赵?”她早先听得楚姜提过有位在羽林军中任职的赵姓表弟,这会子可是生生见着活人了。
“下臣赵忠。”
赵忠。
她那时并不知道,这一姓一门,日后又牵扯起多少故事。
“你起身吧,”陈阿娇吸了一口气,“既是楚姜表弟,本宫不拿你当外人。”那赵忠却不起,发了胆子直直看着陈阿娇,陈阿娇因问:“楚姜呢?你教本宫去救人,便是救她?”
赵忠点头,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沉将下去。
“她在何处?”
“她……她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