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春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脑子转得这么快,他本来还想继续逗逗他呢。不过,既然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那现在告诉他也没什么。
“没错,我原本的打算就是全凭他们自愿,他们若是愿意回到故乡去,等这边的事情做完,我会给他们一些粮食和海盐作为路上的花用,让他们自行回家,自谋生路。若是那些原本生活的部落已经不在了,无家可归的,愿意留下来,我也能有地方让他们靠双手吃饭。”
“多谢王妃!王妃真是宅心仁厚!属下也觉得那些战俘太过可怜,定然会好好想法子安置他们,让他们不至于失去家园之后,再流离失所的。”陆盏振振有词道。
开玩笑,人都到了他手里了,再让他放走,门都没有!
反正王妃已经说了,“自愿走”的就给点路费让他们回家,家都没了的,又无处可去的,与其到外面流浪,倒不如给个活计让他们留在鱼街,到时候有了月钱,有了住的地方,难道不比在野外流浪好?
说起来,如果真的想留住那些战俘的话,这住的地方还真该好好想想了……陆盏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是让雇佣他们的人提供住处呢,还是由他们来安排住宿。
白春笙见他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也不去打扰他了,反正该提点的他都提点到了,该怎么做官,陆盏肯定比他懂得多。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给予这些战俘最好的安排了。
说实话,他也去看过那些土著原先居住的部落,住的地方简陋不说,吃的东西也不多,靠着捕猎和采摘野果生活,不说成年人了,部落里面的幼童存活率其实并不高,有的死于产后的不当护理,有的死于蚊虫叮咬带来的发热等疾病,更多的还有来自于外部的意外伤害,这些他从前只在纪录片里看到过的场景,真实地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带给他的震撼是巨大的。
他想,他家猫爷之所以忙的连家都顾不得回了,除了是想给他们打下一片天地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不忍心看到这些土著生活得这般凄惨吧?毕竟,哪怕是身世可怜如猫爷,也只是不被生母所喜,生活上,王府起码还是会养着他们的。
接手那些俘虏的时候,看到他们身上皮包骨头的样子,还有因为饥饿而凸出来的肋骨和骨节,白春笙心里其实很难过,但是,他依然记得,这些人是战俘,如果他贸然对这些人太好的话,那跟着他们的那些人必定会有不满,因此,他也只能借口修筑城池需要劳力,将他们分派到工地上去,工地上虽然辛苦,但伙食却是可以保证能吃饱的。
可那之后呢?新城和鱼街的工程,总有一天会结束,按照惯例,这些战俘被俘虏后,是直接变成战胜者的奴隶的,白春笙让他们参与工程,就是希望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将来工程结束,他也好有借口将他们从奴隶转为平民。
可是,有那个鸟妖和领主的前车之鉴,白春笙丝毫不觉得把这些人放回他们原先的部落之后,他们能活得下去,不说深山老林里恶劣的生存环境,就说他们从前的部落里,还剩下多少人都不知道,他们回去了,怕是活得连从前都不如,若是遇到什么猛兽袭击村落,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他方才一口应承,说要送鳌虾精几个下人用,并不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只不过是知道新城那边的俘虏里,有将近百人是连家都回不去的,他们曾经生活的部落,老弱病残已经被那个领主给屠杀殆尽了,年幼的孩童被贩卖到远方,只剩下他们这些青壮被留下做奴隶,与其回去,日日面对痛苦不堪的回忆,倒不如直接把他们留下来,在新的地方,忘记过去的伤痛,开始新的人生。
他并不是什么能解救万民的圣人,也做不到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他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的给他们多一些选择的路,剩下的路怎么走,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就比如鳌虾精那边,妖族都很直白,也不会养着没用的人,如果送来的人里面真的有沉湎悲伤不愿意走出来的,他相信,鳌虾精是肯定会将对他没用的人赶走的。
陆盏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担心,他还担心这些妖族跟他抢人呢。或许是出身军营的缘故,陆盏的思路非常的清晰,每个人在他眼里都是一颗棋子,都有他们应该发挥作用的地方,不肯动脑子的,就派去做不需要脑子的苦力活,喜欢投机取巧的,就送去铺子里做伙计,力气大的,可以负责治安巡逻……他只有担心人不够的,暂时还不需要像白春笙那样,担心留下来的人不能胜任自己的岗位,不能就换嘛,他手底下缺人的地方还有很多!
俩人各怀心思地一路走过来,终于走到了鱼街卖鱼的那条路上,这条路比方才的路宽敞数倍,路面铺着灰扑扑的岩石板,石板的缝隙都用水泥填充好了,看起来和浇筑的差不多,不过因为水泥和石板的色差问题,更像是一块一块拼起来的石砖路,两边都是一家挨着一家的铺子,每个铺子前面都预留了一个一平米见方的泥巴地,这是预留了拿来种植可以遮阴的大树的,而且不能是椰子树这种危险的树木,白春笙已经想好了,就种上榆钱树和大槐树,春天的时候可以吃榆钱和槐花,夏天可以遮阴,简直完美!
“王妃,这里两侧一共有三十六家铺子,已经预定出去的有二十二个,还剩下十四间,为白老先生预留的铺子,就在靠近码头的第一家,往后有什么好渔获,店里立刻就能知道了。”陆盏很有些狗腿地汇报道,给领导夫人娘家预留黄金位置店面什么的,简直是升官路上必备的技能!
“你有心了。”白春笙无力地夸了他一句,“对了,怎么一下子定出去这么多铺子?咱们鱼街还没正式开门做买卖呢。”
“还不是军营里那帮人,说是这鱼街的买卖早晚会红火起来,趁着现在价格便宜赶紧置办一间铺子,今后从军营回来了,或是自己开铺子做买卖,或是租赁给别人,可比置办良田划算多了。”陆盏对此也有些无力,手底下的将士们天天想着退伍做买卖什么的,他这个将军真的很没面子。
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难道不知道自己跟着的人是谁吗?若是好好跟着王爷打仗,今后王爷称帝了,他们最差也能混个县尉的官儿当当,岂不比做买卖威风多了?
“好啦,你也别说他们了,你自己也抓紧留两间,我知道你手里有银子,这里靠着码头,今后铺子只会越来越金贵,就算自己不用,租出去或是卖出去,岂不比银子放在手里长霉划算?”身为一个拆二代,白春笙习惯性地就想劝人买房子,咳!这习惯怕是再投胎一回也改不掉了。
鱼街过去,就是陆盏说的海塘了,或许是因为这个时空已经有很多百姓沿海而居的原因,这里的海塘建造技艺非常出众,已经有后世令人称道的鱼鳞海塘的原型了,纵横交错的条石之间填充了黏性非常大的黄泥巴,看着非常结实。
这就难怪陆盏舍不得他送过来的那五百俘虏了,没有那么些人手,单凭他手底下那些人,猴年马月才能建造起这样的大工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