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微漾,热汽蒸腾。
瑞莹的呜咽中带着颤音。
219
如果时光能停驻, 宋雪香希望就停在这里, 停在她和瑞莹在一起的日子里。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她希望她能回到更早之前, 能有勇气拒绝那一场“机缘”。
可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瑞莹如烈阳绚烂, 她便是这绚烂阳光下的阴影。在一起的日子固然快乐,快乐之后的她依然会饥饿。她必须不时的避开瑞莹偷偷去猎食。
她用她的方法杀人, 从前不觉得如何,现在却觉得肮脏恶心。她会背着瑞莹仔细的清理身体,不想带着男人的气味去碰触她。
她的内心里其实知道, 这快乐的时光不会永存。她的修为以比从前快得多的速度在提升, 夜深时她睁着眼睛,能感受到身体深处隐隐发生的变化。那变化她无法抗拒, 从她接受那场“机缘”开始,便已经没了回头路。
瑞莹最初起疑是从遇到了第三个魔修开始。那个魔修出现在宋雪香身后,就在瑞莹以为来不及相救的时候,那魔修却没有攻击宋雪香,绕过了她,直接攻击瑞莹。那时的情景便在瑞莹的心中埋下了不安的种子。
但人总是容易一叶障目。即便是瑞莹, 也有不愿意去直面的事。她只拉着宋雪香的手, 庆幸道:“没伤到你就好……”
但, 三个月内接连在附近发现了两具干尸, 终是令瑞莹不得不警醒重视。
终于有一日,宋雪香正在吸食一个男修的时候,忽然剑芒闪过, 疾风一般的剑意给了那男修一个痛快,终让他从被吸食的痛苦中解脱。
宋雪香骤然回头,瑞莹提着剑冷冷的看着她。
她眼中冰冷的杀意让宋雪香明白,她不会放过她。她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她是天下第一宗的金丹道君,惩奸除恶、匡扶正道是她的责任。宋雪香知道,“责任”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比起来,她轻如鸿毛。
宋雪香爬起来,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住口唇,将长长的舌头收了回来。但她也知道,瑞莹一定什么都看到了。
瑞莹看她的目光冰冷得似寒冬。宋雪香僵硬了片刻,放下了手臂徒劳的遮挡,仰头望着她。
瑞莹一步踏出,提剑向她斩去。
宋雪香闭上了眼睛等死,等了片刻……却没有死。她睁开了眼睛,那剑锋就在她颈边寸许,散发着冰冷的灵气。
“你来到我身边,故意诱惑我?”瑞莹冰冷的问道。
泪水划过了宋雪香的脸颊,她道:“没人,能故意爱上别人。”
瑞莹咬牙,举剑。
宋雪香仰头望着她。
瑞莹的剑垂了下去,再咬牙,第三次举剑。
那剑终究是没能斩下,再一次垂了下去。瑞莹转身就走。
“站住!”宋雪香尖声叫道,扑过去抓住了她的剑。红色的血顺着剑锋滴落到泥土中。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宋雪香尖叫。“你不杀我,我还会去害别人!我还会继续吃人!”
瑞莹是一个把责任看得那么重的人,她现在的心软,在将来一定会变成后悔。这后悔最后就会变成她的心障,进而成为心魔。她是一个前程无量的人,她能在大道上走很远。宋雪香宁可瑞莹现在就杀了她,也不想将来她成为了她的心障后被她憎恨。
“放开。”瑞莹冷冷的道。
“今天我不杀你。”她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厌恶,“但是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她无情的说道。
宋雪香清楚的看到了瑞莹眼中的嫌恶。她的瞳孔放大,再放大。
她的手握紧了瑞莹的剑锋。滴落的血由红色变成了深红,绛红,最后成为了黑色。
宋雪香的心死去了。她的瞳孔散开,她的人也死去了。瑞莹的无情和嫌恶令她绝望死去,令她彻底入魔。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不杀我,你一定会后悔。”她抬眸,那散开了的瞳孔再度缩小,曾经乌黑明亮,情意缱绻如溪流的明眸善睐,成了两点血红。
瑞莹瞳孔骤缩,就要出剑!却为时已晚!
她的剑被宋雪香紧紧抓在手中,此刻那双雪白的手忽然鼓起了肉囊。不止是手,宋雪香的整个身体各处都鼓起了肉囊,她的肉身以爆炸般的速度生长膨大。瞬息之间,宋雪香就膨大成了仿佛无数肉块捏合在一起混合物。这肉身在膨大的一瞬就将瑞莹卷入了其中!
一直以来,宋雪香靠着吸食修士的精血,以飞快的速度在不断的强大。她一直在瑞莹面前掩饰,现在终于展露了她的真实修为!
瑞莹以为她只是邪修,放了她性命,万料不到她竟会在自己眼前入魔。她猝不及防,在一瞬间被泥浆一般爆发喷涌的肉身裹住,丹田突然剧痛,便失去了意识。
……
瑞莹醒过来,身体微动,还未看清身周,便先感到了丹田里一阵剧痛。
她抽着气低头看去,一根小儿腕粗的状似蚯蚓的肉须直插入她的丹田。她忍着痛闭目内视。丹田气海中,她那颗密致结实的金丹被那肉须末端分裂出来的千百根肉线密密麻麻的层层缠住。
她试着运转灵力,便觉得丹田剧痛。
她咬牙忍过了这一阵痛,才打量起身周。
仿佛山洞般的封闭的空间里光线昏暗。她四肢张开,脚底悬空,手臂、腿脚都被自头顶、脚下生出来的肉须紧紧缠住,半点动弹不得。那些肉须生长自头顶和脚下,瑞莹看得分明,她的头顶、脚下和身前的“洞壁”,都是肉质。她的眼前闪过宋雪香入魔肉身爆炸膨大的刹那,意识到了自己身在哪里。
瑞莹目光忽然凝住。她身前的“地板”上忽然生凸起。她看到了头顶,额头,眼睛,鼻梁……宋雪香像浮出水面一样自“地面”浮了出来。
她不着寸缕,肩膀手臂和上身都雪白,却没有双腿下肢。自腰间起便从雪白的肌肤变成了和地面、洞壁一样粗黑的肉质,向下圆锥般放开,与“地面”相连。看起来仿佛穿了一条粗糙的蓬蓬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