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云母既是因为白及许是会来通知他要亲自教她,又是因为赤霞师姐提醒了她雷劫之事,她修炼格外认真刻苦,连晚上睡前都在背心诀,丝毫没有懈怠。只是根本想不到她好好修炼的时候师父总不来,难得放飞自我玩一次师父就出现了,这下云母脸上简直烧得要冒火,通红的脸色掩都掩不住,恨不得当场在道场地板上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白及近日来得比以往还要少些,一方面是整理有些繁乱的心情,还有静气凝神地巩固刚刚升上去的境界,另一方面……也是刻意保持距离,不想让他人,尤其是云母,察觉到他的情绪。正因如此,他今日踏入门中,看到云母这般活泼地在道场里跳来跳去,也是愣了一瞬,而她慌忙之中变成人形,视线更是撞个正着,便是白及,也不禁在一霎间错愕。
云母大约是之前刚刚玩过,面颊扑红,映在白皙的皮肤上犹如水映桃花。她的头发蹦跳得有些乱了,待白及回过神,已经抬手拂去了她头顶不知哪里沾来的一小节草枝。
云母感到白及的袖子轻轻地拂过,袖口熏过带着的淡雅香味散过鼻腔,心中不知为何觉得更慌,心脏跳得都快了些,鼓鼓胀胀得有点疼痛。
赤霞倒是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她也不怕白及,自然地笑着汇报道:“师父,我和师妹是趁着休息的时候活动一下身体和灵气。她近日总坐着就太僵硬了。”
白及原是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出去又不知何时收了回来的、碰到了对方发丝的指尖有一刹那的出神,只是听到赤霞的话,他便定了定神,不着痕迹地放下袖子看向对方,点了点头,道:“可。”
他并没有异议。
云母心里松了口气。
下一刻,她又感到师父的目光回到她身上,白及似是顿了顿,方才道:“你们上午的修炼,我已看了……今日我境界已稳,云儿既生了六尾,下月开始,便由我亲自授课吧。”
这个消息来得顺理成章,可在漫长的等待后终显得有点突然。云母原本心中惴惴,担心师父或许是准备等她七尾再教她,忽然便来了好消息,她顿时惊喜地抬起了头。
白及视线与她一对,便似是不经意地移了开来,迟疑片刻,又道:“……单阳是初一十五由我授课,云儿便定在初六与廿十吧。你们平日里自行修炼,或再由观云赤霞教导,可否?”
云母听日子定下来已经十分开心了,哪有什么意见?当即俯身行礼向师父道谢,单阳和观云离得不远,见师父进门便聚了过来,此时也听到他的话,亦纷纷称是。
白及传了消息,便又趁此机会挨个指导他们的气息和心诀。趁着白及正在指导单阳的功夫,赤霞轻轻拿手肘碰了碰云母的胳膊,笑道:“日后师父会亲自教你了……开心吗?”
云母自然点头。只是她的目光又不知不觉移到师父身上去,她不安地将手放在胸口,便察觉到心跳乱了几分……也不知是期待还是不安。
……
云母等了好久,下月初六总算是到了。她原以为时间过得很慢,一天天地总也走不到头,可是真到了这日,不知怎么的,又觉得胆怯起来。
赤霞这天打了个哈欠按时从床上坐起来,一抬头见自己一向爬不起来的小狐狸师妹居然起得比她还早,正一脸不安地在镜前摆摆弄弄,她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又愣了愣,不知怎么的,觉得这师妹不像是要去跟师父学习,紧张得倒像要嫁人似的。赤霞笑了笑,安抚道:“别怕,师父只是性情冷淡,又不会吃了你。当年我和观云是一道跟着他上课的,好几次都差点在课上打起来,也没怎么样。”
说着,赤霞摊开两袖,表明自己健健康康地活到了如今。
云母抿着唇点了点头,算是感谢了师姐的安慰,只是胸口涌上来的紧张感却是止都止不住,仿佛只有努力做准备才能好些。
不过,说是做准备,云母能做的也只有将头发梳得整齐些、衣服穿得规整些,别的也做不了什么。而待她拘谨地坐在白及面前时,整只狐狸更是僵得笔直,若是还是原型,只怕毛都要竖起来了。
白及看着云母如此紧张,竟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虽少言寡语又极少变化神情,因此不大看得出来,可心中之事自己却不可能不清楚。白及不知云母是不是因为幻境中的事才有点怕和他接触,故有些不安,迟疑片刻,才道:“……开始吧。”
“是、是,师父!”
云母慌张地点头,她稍稍抬起了头,刚才便看见了白及先前说话时张开嘴的动作。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忽然就又冒出了幻境中她在归山最后一晚,那个星夜里师父在她唇上印下的吻。
刹那间,她的脸顿时又涨得通红。
第60章
云母其实通常都有克制自己不要想起那个吻的事,被少年时的师父表白是一回事,可吻又是另一回事了。她虽是狐狸,却也知道这个举动中暗含的亲密和暧昧,一旦想起,瞬间便不由自主地觉得脸上臊得厉害。
其实由于是夜晚,事情发生得突然,白及又蒙了她的眼,她回忆起来亦觉得朦胧,却独独记得唇上冰凉如露水、柔软如花瓣的触感,还有睁开眼后看见的那双在星光下灼灼的眼眸。
她此前……还没有过……
云母越想头上越热,甚至连脑袋都不大清楚起来。若是狐狸,只怕浑身的毛都要紧张得一根根炸开来了,哪怕她拼命在脑海中强调“师父不记得幻境中的事”,头脑上的高温依旧难以消去。偏在这时,只听白及顿了顿,轻声道:“……云儿。”
白及的声音清冷如人,只这一声便让云母胸口一麻。明明平日里师父其实也是这么喊她的,可她刚刚正想着令人羞窘之事,莫名地便觉得这个称呼亲昵肉麻得厉害,让她不知该作何反应。云母脸上又红了几分,只能再次结结巴巴地称是。
“……你心境尚佳,而修为不足。”
这时,白及在短暂地停顿后便继续往下说,眉眼淡淡,似是并无特别的情绪。
“自桂阳县归来之后,我便未曾再教过你实战之术……如此,是我疏忽。你若继续已如此升尾,只怕雷劫便在几年之内,还是早日准备为好。先前教你用弓,不过是让你学习将法术依附于武器,如今既然该正式学习……云儿,你可有心仪的武器?”
听白及问起这个,云母反倒是愣了。赤霞和观云师兄大约是早就学过了这些,且他们生来就是神兽,不必渡雷劫,因此也不太重战法,所以除了在凡间时,云母都没怎么见他们好好练过扇子。单阳师兄倒是天天都会练剑,师父也教过他,可师兄有家仇在身,气息难免锐利些……总之,云母并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先前她在凡间已经见过,赤霞师姐和观云师兄用得都是扇子,师父最常用剑,但他也说过事物万变不离其宗,仙人动武重术而不重器,想来便是她选了别的武器师父也能教。单阳师兄倒是同师父一般用剑,他平时剑不离身,听观云师兄说,单阳便是睡觉,都是要将剑擦得干干净净后放在身边的,显然是十分喜爱。
“……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白及见云母一脸若有所思却又没有回答,听了一会儿,便问道。
想了想,白及便又提议:“你……可要随为师用剑?”
听到这个提议,云母稍稍一顿。老实说,若是非要她现在选,她也是倾向于在师门中有人用的剑和扇子中选的。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忍不住犹豫起来,总觉得哪里还差了几分……想了想,她问:“师父,我能看看有哪些武器吗?”
“可。”
白及虽有些意外云母会这么问,但还是略一点头,从地板上起身,对她说:“……随我来。”
云母连忙站起,跟着师父离开了道场。
白及带她去的地方是旭照宫的仓库,虽说是放杂物和平时用不着的东西的地方,可是因为平时有童子打扫,所以依然称得上干净。白及熟门熟路地打开了其中一个库房,让云母看里面的东西,然而云母才刚凑过去看了一眼,就愣了。
师父平日里一切从简,一袭白衣一柄剑,差不多就是出门的全部东西。正因如此,她虽知道旭照宫里应当还有存放其他武器的地方,却万万没有想到东西会这么全。
从常见的刀剑到不常见的峨眉刺,居然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不少云母看形态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武器,还是成套的。
白及的目光闪了闪,淡淡道:“……大多是旧物。”
师父明明没有解释很多,可云母却莫名地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并非是这些是他的旧物,而是朔清神君原来的东西……因白及是朔清的转世,他虽在飞升后并未留下记忆,可这些认了主的东西却还是到了他手上。如果是那位朔清神君,倒的确有可能会搜罗这么些武器。
云母的视线在库房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里一架积了灰的琴上,童子大约是粗心没有清理到这里。她稍稍一愣,走过去抹了抹琴上的灰,回头问道:“师父,这个也能作武器吗?”
白及一顿,点头:“可以,以灵气入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