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心里便嫉妒的发疯,可碍着自己的身份,又不能明面上发作。
恰巧今日让他寻到了这机会,定要好好责罚他一番,让他谨记自己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根本不配与宋栖迟靠的那样近。
傅衍之略顿了片刻,便抬头看着宋栖迟,肃然道:“杖责、鞭笞、跪瓷、寒囚这四刑,殿下选一个吧。若殿下实在不忍,那臣,就只能去禀报陛下了。”
宋栖迟扶着温采的手微微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傅大人!”
她知道傅衍之从来是言出必行,他说要去告诉父皇,可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且今日这事若被他添油加醋地告到父皇那儿,等着裴溪故的,就不只是一顿刑罚这么简单了。
依父皇的性子,只怕会借着这由头要了他的命……
宋栖迟咬着唇,盯着傅衍之看了半晌,终于慢慢开了口。
“那便用寒囚吧。”
第20章 惩罚 “殿下真好。”
她不想让傅衍之将此事告诉父皇,所以不得不允了他的话。
而这四刑之中,前三样样样皆能见血,若行刑之人下手下的重了,这被责之人更是会落得个残废之身。
宋栖迟实在不忍心将这样残忍的刑罚加在裴溪故身上,所以只好选了寒囚。
顾名思义,这寒囚之刑,便是剥去受罚之人身上的外衫,再把他关进铁笼之中,放在院子里冻上一整晚。
眼下已是初夏,晚上虽仍有凉意,但还是勉强可以撑得过去的。
傅衍之见她选了寒囚,便知道她还是心疼这寝奴的,心里那股嫉妒不免又翻涌起来。
他强压下心底涌动的情绪,终于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既如此,臣这就命人去准备行刑的物件。”
不急,日子还长,他有的是法子折磨这奴才。
*
转眼便至夜晚,冷透了的月光洒在后院里头的石板路上,晃动出寂寞的树影。
梧桐树下,搁着一只精心打造的铁笼,月辉镀在上头,将铁栏杆勾勒出极生冷的线条。
裴溪故只穿了件薄薄的里衣跪坐在里头,嘴唇冻的干涩而发白,身子不住地打颤。
虽说是初夏的天,但入夜的风仍是凉的透骨,那股子冷意仿佛能将人的骨髓割开,直渗进里头去。
他咬着唇,目光越过石阶,看向清宁殿的后窗。
里头烛火已熄,他知道,这个时辰,宋栖迟已经睡下了。
他不由得想起今日宋栖迟与傅衍之说话时的情景,莫名地心烦起来。
她该不会真的信了那傅衍之的话,觉得自己是莽撞行事,丝毫不把她的性命放在心上吧?
裴溪故凝眉沉思着,觉得她一定是信了,不然也不会听了傅衍之的话责罚自己。
可是,他的确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出手的啊……
他幼时被关在冷宫之中,无事时便坐在前院的石阶底下发呆,而面前百步之处,就是那道囚禁着他的朱色大门。
那道门囚住了他所有年少的岁月,将世间万般美好都挡在了外头,只留给他满宫的寒凉。
他就坐在冰冷的石阶下望着那道高大的朱门,将袖中的短匕一次次狠狠地掷向门缝,仿佛这样就能劈开这座冷漠的囚笼。
他心底隐忍着的所有不甘与怨怼,全都融进了那把生了锈的匕首里。
就这么掷着掷着,掷了十几年,苏启把他从冷宫里带出去的时候,他已经练就了极佳的眼力,别说是今日近在咫尺的一匹马,便是百步之外的活物,他也能一击必中。
裴溪故抿着唇,凤眸仍旧望着那扇漆黑的木窗,双臂慢慢抱紧。
而此刻清宁殿内,一片漆黑之中,宋栖迟仍旧睁着眼,辗转难眠。
一想到裴溪故正跪在外头,她心里便一阵阵心疼,如何能睡得着?
外头这样冷,他的身子又纤弱,定是吃不消的……
宋栖迟心里烦躁得紧,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干脆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摸着黑从枕边抓了件外衫披在身上,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已是深夜时分,虽有月色,却也淡薄,宋栖迟便随手拿了盏灯笼,小心翼翼地下了石阶,走到铁笼前头。
烛火的光亮映着少女清丽的面容,裴溪故原本黯淡的眸子仿佛一下子被点亮,重又有了神采。他慌忙直起身,低头道:“奴拜见殿下。”
他的身子因寒冷而僵硬,心里却十分兴奋,似有一股热流在无声奔涌。
殿下竟然来看他了……看来殿下心里,还是有他的。
宋栖迟把手里的灯笼放在一旁的石地上,在铁笼前轻轻蹲下身子,担忧地看着少年冷的发青的脸。
“冻坏了吧?”
裴溪故抿唇摇头,缩着身子轻声道:“奴受的住。”
他薄唇苍白,脸颊却因落着淡淡一层月色而显得如凝脂般细滑,整个人像极了一只惹人怜爱的漂亮小鹿,小心翼翼地缩在笼子里头。
宋栖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将一根食指顺着铁栏的缝隙伸了进去,探了探他脸颊的温度。
冷的跟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