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弘和端妃合谋毒害先皇在几名太医和阿西的指证下,证据确凿,被判凌迟,诛九族。
跟随段家和林家的勋贵,包括伪帝的帝师赵家被抄家,家中十二岁以上男子枭首,十二岁以下男子与女子发往军前为奴。
余者林林总总,反正有功的赏,有罪的罚,光是为了订封赏和订罪责,新任的大理寺与刑部几位主事,就好几次差点打起来。
但无论如何,半个月后,大事情基本都算是办妥了,接下来,就是新皇即位的问题。
值得一提的却是在清理皇宫的过程中,居然发现了陆朝忠和沈有民两位阁老还有几个几乎已经被遗忘在暗牢深处的老大臣。
陆朝忠和沈有民都已经瘦得几乎不成人形,沈有民被人掺扶着走到牢门口,第一眼看见外面的阳光,竟然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好好安置几位老大人,每人府上都派位太医过去,精心照料。”尚昕吩咐,命令立刻传到太医院并被按部就班地执行下去。
尚昕并没有入住皇宫,一来宫中尚未清理干净,二来他作为大家均已默认的下一任皇帝,再次入宫就应该是正式举行登位大典的时候,而在此之前,他暂时住在了令无争在京中的将军府里。
令无争的将军府从建成到现在差不多已经二十年,期间除了令无争打发过来养老的几个老仆,就从来没有入住过主人,却没料到空置二十年的府邸第一次迎接主人竟然是如此盛大,而且除了自家主人,竟还有未来新帝,可以预见,等新帝入宫后,这座宅子必然又会暂时空置下来,因为它将会成为形式上的新帝潜邸,从此后除了新帝的后人,普通人再不可入住。
本来令无争也是应该跟尚昕一起入住将军府的,但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偏偏要挤到隔壁卫隐家去,据可靠消息称,是因为令大将军在某个时候说错了一句话,惹恼了卫先生,卫先生当时什么也没说,但是进了京城之后直接就回了自己家,再不肯见令大将军。
令大将军对卫先生那向来是千依百顺,莫敢不从的,一见卫先生真的恼了,哪还顾得上脸面和规矩,当天晚上就爬墙翻进了卫先生家的院子,而自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就直接住在卫先生家,再不肯走了。
反正对于尚昕来说,他家舅舅是住在自己家还是住在卫先生家也没什么差别,左不过是多走一道门的事,当然也就由着他们去。
大仙又被抹了一身的血,虽然现在大仙已经可以自由幻化成人形,但是为了替尚昕省点血,他还是会在以血沐身之时化成猫形。但是尚昕表示,平时可以,但是最后一次以血沐身时必须化成人形,否则可能会前功尽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受了尚昕太多心头血的原因,每次看到尚昕拿出那枝特制的长针扎进心口抽血放血时,大仙的心就会跟着抽痛起来,尖锐的足以让他抽搐的疼痛,可是看着尚昕面带笑容的样子,他也只能强作平静,乖乖地等在旁边。
待到尚昕抽完血,他便立刻扑上去,用灵力快速治疗他的伤口。只是,每次,他都会故意留下浅浅的一个伤疤。
“大仙,你的气还没消啊?做什么每次都还给我留个疤?”尚昕无奈地看着自己胸口上又新添上的那个淡粉色的圆印,这一个个麻麻点点的,可着实不怎么好看。
大仙却是凑过去,伸出带着倒钩的小舌头在尚昕胸前那个淡粉色的伤疤上轻轻舔了舔,“这不是留给你的,这是留给我的,这样,只要每次看到,我就会记得,为了我,你受了多少苦。”
尚昕胸口的肌肉在大仙舌头轻舔过来时,猛地缩了一下,但是听到大仙的话后,他却是若有所思地轻笑起来:“每次看到么……”
大仙被他笑得有点莫名,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仍旧抵在尚昕胸前的舌头,立刻换成了獠牙。
尚昕却是根本不在乎,只坚持说道:“疤是你留下的,也是你说要看的,以后可得每天晚上都看一遍啊,我保证天天脱光了给你看。”
听到这样不要脸的话,大仙连爪子尖都露了出来。
“殿下,有故人求见。”
尚昕正与大仙玩闹,却听见门外有人传报。
故人?
尚昕和大仙同时望向门外。
尚昕在京中旧识确实不少,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敢在他面前自称故人的应该不多,“是谁?”
待听到来者报上的名姓,尚昕简直惊喜万分,立刻忙不迭地命人将那位故人请进来。
那人跟着通传的侍者急匆匆地走进门来,将要进门的时候却险些被门槛绊个跟头,大步迎过去的尚昕一个探身,一把将他扶住,搀了起来。
待到那人微躬着身子,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面上都是难抑激动之色。
“奴……奴婢……给小……给小王爷请安……”苍老干哑带着些怪异的声音憋在喉咙里反复了几次才发出来,而话未说完,面上已经全被泪痕沾满。
“福……福叔,快,快起来,快起来!”见到面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还要双膝下跪,尚昕赶紧拉住他,“坐下,坐下说话。”
“福叔,这些年,你在哪里?暗卫怎么一直都没有寻到你的消息。”
这位故人却是落灯节当夜留在宫中未能与尚昕一起离开京城的福临。
“殿下,其实,奴婢这些年就一直藏在京中,只是奴婢是个不全人,做不得什么营生,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只能装个天聋地哑的乞丐,走街串巷,讨口饭吃。”
听到福临这么说,尚昕心中一恸,他拉起老福临粗糙的双手,“福叔,这些年苦了你了。那阿东呢?不是说阿东一直跟着你的么?他人呢?”
“阿……阿东……”老福临微微一怔,随即却显出一脸茫然,“他没有跟我在一起啊,落灯节那夜,我是跟他一起出了永善宫,但是兴德宫出事后,我就让他赶紧想办法出宫去给你报信,怎么?他没找到殿下么?”
尚昕轻轻摇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找到他,也没有回到老福临的身边,那阿东去了哪里似乎已经是个可以猜测的结局……
大仙一直蹲坐在不远处的八仙桌上,刚开始看着尚昕和福临两个人就那样站在门边,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也没去打扰,但眼看着说着说着气氛就不对劲起来,便“喵”地一声跳了出来,三下两下就顺着尚昕的衣摆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福临。
“老福临,你还没跟朕请安呢。”
“大——大仙!”老福临被大仙突然蹿出来吓了一跳,待到定睛看时却是一脸惊喜。
“这么多年不见,大仙还是这么伶俐精神。”老福临看着大仙笑得眼睛都眯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他总觉得大仙比以前看起来更漂亮更神气了,全身的毛简直像是缎子一样,连毛尖上都泛着光,眼睛更是亮得像夜里的星子,愣是让人看了第一眼就再不敢看第二眼,只生怕被那对眼睛看得将魂摄了去。
“朕当然是伶俐精神的,可是你……看起来可是老了不少啊。”大仙对寻常人说话从来都是笔直笔直的,看着老福临几乎已经白光了的头发,他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尚昕扬手轻拍了一下大仙的头,“福叔年纪大了,这些年又吃了不少苦,自然显老,等过些时日回了宫,我且给您老安排个好去处,到时候好汤好水地养上一段日子,自然能恢复过来。”
福临闻言感动地又是涕泪纵横,“殿下,奴婢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继续伺候小主子,奴婢命贱,能跟着殿下就是奴婢最大的福气,只求殿下继续把奴婢放在身边使唤,奴婢便是死也心甘了。”
福临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向尚昕跪下叩头。
“福叔,好好好,快起来,不管你在哪里,你都是我的福叔,你和陈阿娘曾经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现在陈阿娘不在了,只剩下你,以后可万万不要再轻易说‘死’,我可是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地活着。”
“是,是,殿下,老奴……老奴一定长命百岁地活着,一定好好地活着,将来,将来老奴不止要伺候殿下,还要伺候殿下的孩子,伺候诸位小殿下,老奴一定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