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地摔这么一跤,顶多勾得老皇帝心疼一下呗,他老人家又不可能从华盖底下跑过来亲自抱上四皇子走过去。而且眼看着离长云观就几步路了,四皇子要是实在走不动,皇帝肯定也会下旨让个侍卫背上他过去。
可是,显然朕还是有点过于天真了,真是枉朕在这皇宫里活了几百年啊,后宫妇人的智慧实在是不可小觊——鉴于四皇子摔成了“重伤”,难以行走,于是端贵妃决定——亲自背四皇子上长云观,以示对先祖和三清上神的恭敬。老皇帝听到端贵妃的决定后规劝了两句,但见端贵妃意态坚决,也没有再阻止,只是给了一个赞许的微笑。可站在老皇帝身边的皇后却是看向不远处伏在侍卫背上的二皇子,瞬间铁青了脸色。
“端贵妃这可是结结实实给了皇后一巴掌啊。”不远处牵着长公主的淑妃娘娘唯恐天下不乱的笑语,顺着风就飘进了朕的耳朵眼里。
大夏立国不过五十余年,豪奢之风只是初露苗头,太庙虽代代翻修,但基本上还是一直维持着初建时的规模,共有三间正殿,六间配殿,东西各三间。为了避免那些古板的臭老头子们啰嗦,肉肉没把朕带进大殿,还把阿西留了下来陪着朕,只等祭祀结束就跟林家兄弟一起去后山看那长云观出名的仙人瀑。
祭祀仪式繁琐又冗长,这会儿太阳才从东边云里刚钻出来,也不知道太阳过午的时候那仪式能不能结束。还好长云观里地方挺大,除了这会儿正热闹的太庙大殿,东西配殿都挺清静。朕径自在西配殿前寻了块向阳的干净台阶趴着,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给自己梳毛,阿西则无聊地坐在朕身边望呆。
“哎,你是哪个宫的?怎么坐在这儿?”突然一个陌生的管事太监从殿宇后侧的回廊走出来,看见正坐在廊下发呆的阿西顿时皱起了眉头。
阿西看到那太监服色颇高,立刻起身,客气地朝那管事太监行了个半礼,“我是永善宫的,我们殿下吩咐我在外头候着。”
“哦,原来是三殿下宫里的。”那管事太监听得阿西留在这儿是得了皇子的吩咐,脸上的颜色稍微好看了些,但仍旧很严肃地吩咐道:“就算是三殿下吩咐你也不能在这儿待着,这边是祭仪殿,一会儿祭仪要从这儿进出,闲人不能靠近,你先到那边的小殿里去回避一下,等祭仪过去,再出来。”一边说着,他的目光还一边往朕身上扫了扫,朕冲他低呼了两声,总觉得他看朕那眼神让朕有点不舒服。
“这——要不,我先出去吧。”阿西听说这里是祭仪殿,赶紧抱起朕转身就朝外面走,冲撞了祭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就在阿西走到外殿门口时,门外突然闪出两个守门的禁卫,两根丈八银枪一横,直接拦住了他,“令牌!”
阿西一愣,朕也一怔,这出去还要令牌?
正在阿西进退不得的时候,站在后面的管事太监赶上来说道:“你第一次来啊?祭礼期间除非有内府司下发的令牌或者皇上的谕令,否则太庙内外不得擅自出入。”
“那……”
“行了,你赶紧去那边回避一下,大礼时间要到了,祭仪马上就要出来,赶紧回避!”不等阿西再说什么,那管事太监已经一把拉起阿西快步走向小偏殿。小偏殿的门是开着的,可里面光线却很不好,即使走到殿门口也只能隐约看到里面东西的一些轮廓。“这位公公……”到了殿门口感觉有点不太对劲的阿西微顿住了脚步,朕也从阿西的手里挺直了脖颈,谁料那管事太监却不等阿西将话说完,一掌便切向他的后颈,然后直接一脚将他踹进了那座黑黢黢的小偏殿里。
喵——
朕一声嘶叫,立刻腾身扑起,那掌事太监却似是个练家子,反应竟是极快地一掌直接拍向朕的肚腹,狠狠地一巴掌就把朕拍向了偏殿深处。只听得一阵唏里哗啦的声响,朕摔下去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刹那间碎成一片。
第32章
尚昕随着司礼监的口令,一板一眼地随在老皇帝身后行礼,只是这边行着礼,心里却总想着大仙在外面,也不知道有没有乱跑什么的,心里总有点慌慌的。
祭礼很快就进行到最重要的一步,上献祭仪!
可是就在大家都等着内府司的人把祭仪抬上来的时候,殿外却传来一阵骚动,随着这阵骚动,一个老太监突然匍匐着身子连滚带爬地扑进了殿门,一进来,就五体投地趴跪到地上,嘴里还叫着:“陛下,陛下,老奴失职,老奴罪该万死!”
老皇帝听得这话顿时沉下脸:“怎么回事?”
“是……是……”老太监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一时间涕泪横流,哆嗦着嘴唇好不容易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祭,祭仪出事了……”
殿内所有皇室宗亲从八十耄耋到四五岁的黄口小儿全都被惊得张口结舌,殿内竟然诡异地安静了好半天,然后突然间就爆发出一片惊叫和质询:
“什么?!”
“怎么回事?”
“谁干的?”
“出了什么事?”
“快说!”
“都给我安静!”终于所有的质询喝斥都在老皇帝一声怒喝下沉寂了下去。“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那老太监一边说话一边偷眼朝三皇子尚昕望去,立时便有眼尖的跟着他的目光也一同看向尚昕。
“不想说清楚的话,所有的罪责就由你全权承担吧!”对老大监只一个劲偷瞟三皇子,却不肯把话说明白的行径皇帝越发感到愤怒,他直觉这又将是一个试图置尚昕于死地的陷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铡刀都阻止不了的恶意,简直防不胜防!
“不!不!陛下,此事不关老奴的事,是三殿下,是三殿下!”那老太监用看怪异又尖利的嗓子尖叫着,惊恐而急切地把罪责向三皇子尚昕身上推去。
“一派胡言,我们三殿下一直在殿中未曾离开半步,祭仪出事与我家殿下能有何干?”福临听那老太监竟将祭仪出现纰漏的事推到自家殿下身上顿时就毛了。
“不,不,不是三殿下,是三殿下的猫打碎了为祭仪引路的魏余儿琉璃盏。”那老太监被福临一吼才像是突然醒过神来,终于把一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顿时殿中便响起倒吸冷气和极之愤怒的议论与暴喝声——
“那魏余儿琉璃盏可是太祖皇太后亲手烧制的。”
“不吉!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啊!”
“快把那小畜生抓来,今天一定要在太祖爷面前活祭了它不可!”
“此事虽是畜生惹祸,三殿下亦是要担些干系,太庙何等庄重端严之所,怎么能带只猫进来,太不像话,实在太不像话了!”
“是啊,到下月初五三殿下可就要满七岁了,书圣人七岁已写出子规三篇,三殿下就算不可比肩书圣人,也该知晓礼仪了。”
“三皇子师亦应担大过!”
……
尚昕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他是听明白了,就是那些人在说大仙闯祸了,打碎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么——
“大仙,大仙呢?你们把大仙怎样了?”尚昕使劲挣脱紧紧拉住自己的福临,一下子冲到那个扑进来的老太监跟前,大声地询问。
“到现在居然还在关心那只猫的下落,三殿下还真是爱猫如命啊。”那老太监没说话,宗室里倒有人先嗤笑出声。
老皇帝脸色铁青,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口出讥嘲和指责喝斥不断的宗亲们。而身处事非中心的三皇子尚昕反而对所有人的指责与训斥都没有理会,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把那些人的话听进耳朵里,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大仙呢?他有没有事?
“魏余儿琉璃盏之事随后再说,先将祭礼完成!”见那些皇室宗亲们一个个喊得越发厉害,老皇帝沉声一喝,打断了所有人吵嚷,直到这时,被魏余儿琉璃盏被打碎之事震惊的宗亲们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会儿还在太庙里站着呢,上头巍巍而立的是列祖列宗的牌位。平时祭礼过程中咳嗽一声都要被宗务局记过,这会儿他们竟然在大殿里吵闹成这样,人人头上扣顶大不敬的帽子都算不得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