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哲真的是学者:“这就是所谓的拨乱反正,国家现在就是一辆高速列车,先解决西方强国用两三百年时间解决的国家强盛问题,浓缩到二三十年里面,这中间的简单粗暴可想而知,整体看着很好,似乎也欢欣鼓舞,但细看每个细节,就惊心动魄到惨不忍睹,这该怎么办?这就是你的责任……”
“你已经是掌握了经济财富,社会资源的中流砥柱,就应该用你在这场高速盛宴中获取的财富跟资源,润泽每个细节角落,改善民生,增加就业,消除社会不安定因素,把自己的思维模式彻底从那个无法无天或者跟政府对立的心态转变过来。”
“这或许……才是你们那个什么舵爷的新时代做法吧?”
☆、第九百五十九章 五深秋
陆文龙没有吃惊。
牢房百日行与其说是别人给他上一课,不如说让他有了更多更现实的思考。
过去五年在周边县市,完全贴近最平民化生活的他,现在接触到普通民众一般不会涉足的阴暗一面之后肯定会有更多的感悟。
书本上的知识永远不是衡量一个人能力或者心态高地的标准,那充其量不过是一条踩着前人积累经验较快达到成功的捷径,就好比蒋琪那样。
而完全从实践一路行来的陆文龙也许磕绊多点,但他能虚心听取各方面的看法,融入到自己的知识体系当中去。
走出的是另一条知行合一的道路。
也许是曾经奥运冠军的巅峰高度,给了他这种自信和傲然的气度吧。
他现在的确思考得更多就是自己究竟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也许跟这个国家那些著名的风头正劲大企业家不能相提并论财富的数目,但陆文龙显然已经不声不响的累积起一大笔可观的资产财富,不说跺跺脚渝庆地区抖两下,起码也有数十家大大小小的产业,有数千上万人在这个体系上生存养家。
维克托他们香港家族的经验可以借鉴的已经到此为止了,就好像内地已经逐渐追上或者话说靠近香港乃至其他先进发达地区的状况,以前纯粹学习模仿的阶段已经走到尽头,这个时候就需要更多的反思,目前这个内地特有的政治经济局面下,究竟该何去何从。
回到渝庆的袁哲主动约谈了陆文龙,就坐在这山边可以俯瞰这座巨大城市的一处山野茶馆,两人口中说的却是这么高深的东西,陆文龙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维克托以前言必人生高度的口吻了。
袁哲在观察他,笑得很和蔼:“其实对你,我一直都当成忘年交,小伙伴。你的很多行为模式对我的研究影响也很大,在我的眼里,你就好像这个国家。”
“出身贫寒,但积极向上。四面背敌,也从不妥协,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打拼出硕果累累的成绩,但这个过程,绝对谈不上舒适宜人,更说不上完全的循规蹈矩,不迷信权威和行家,很多时候甚至游走在道德的边缘,模仿借鉴占据了很大比重,但终归……决定结果的还是一股正气。一股堂堂正正的大气,这样想你就明白我在研究什么,考虑什么了……接下来你应该更多的和蒋琪好好沟通,她代表着未来的正确道路,这是趋势。所以我从未后悔把她从你那个小圈子给拉出来,也许只有这样,才会造就你现在的局面,而不是一个当你犯罪以后帮你开脱的律师,至于你跟她之间的问题,对比你的实际婚姻情况,那都不是问题。”
“时至今日。你所面对的问题,已经不是什么帮派团体何去何从,而是国家追求进步到今天,你应该如何去顺应这个国家,总不能国家来顺应你吧?”
陆文龙认真的点了点头。
袁哲估计是上课上惯了,驾轻就熟:“国家发展就是一个现代化的过程。而有种理论就是国家现代化进步的象征就是拥有成熟的价值体系,懂什么叫价值体系么?”
看陆文龙隔靴搔痒般似懂非懂的模样,这跟袁哲平日接触的听课者区别还是很大:“就是各行各业里面代表成功的这个体系,你做运动员,奥运冠军就是这个价值体系里面的最高点。你做商人,就奔着有钱去,蒋琪走上政治道路,那就朝着职务体系去,我只喜欢做学问,研究课题,那就当教授走学术体系,这就叫价值体系,而现代化的特点就是这些价值体系是各自独立的,好比我,做学问就是出书立传,青史留名,但想发大财,或者为某些利益团体代言……那就走错了道儿。”
陆文龙立刻就听出了其中的门道:“现在可不就是教授帮别人说话,商人跟官家勾结连通,把几个价值体系搞混了?”
袁哲赞许的点点头:“最离谱的当然就是司法体系跟政治体系混为一谈,老实说,蒋琪这样的司法人员原本就应该在司法体系里面的,我原本为她设计的应该是为了司法努力,汲取国外经验,去伪存菁的加入到改善司法体系的工作中来,但在这方面,我显然还是有点书生意气,华国自古以来就是政法不分家,她以后看来也是会走上政治道路。”
陆文龙有些沉默。
袁哲摊开手:“这就是现实,有钱能买官,有权能左右司法公正,有名声有学术地位就能收钱误导公众,这就是价值体系的混乱互通造成的。”
简单浅显的道理解释了复杂的社会问题,陆文龙问重点:“我能做什么呢?”
袁哲笑着摇摇头:“你不过是社会一份子,这固然是社会现代化还不够完善的现状,但也不能说有哪个国家就真做到十全十美,人世间本来就这样,那么顺应这种现状,找寻最适合你的生存方式,在你所能影响到的范围改善这种状况,那就是局部的完善。”
陆文龙终于能领会袁哲那句话:“做商人,按照商人的规则,在这个合法的范围内,跟个舵爷似的,改善这个范围跟群体?”
袁哲的话几乎跟庞爷有异曲同工之处:“别忘了你曾经给我说过的,理想主义和乐观主义……你已经足够幸运,有梦想也在实现自己的梦想,但对绝大多数平凡人来说,这是一种无法企及的遥远,人的一生本来就是在做无数个选择题,你选择了这个梦想,也许就必须牺牲另一个,你可以小富即安的选择躲在某个城镇的角落,静静的当个富家翁颐养天年,也可以兼济天下的放眼未来,这都是你的选择。”
“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究竟应该做成什么样!”
袁哲喝完茶,就挥手告别,他现在平京渝庆两头跑,能抽出半天时间来跟陆文龙这样推心置腹,已经是很奢侈的消闲,他这种御用书房里的研究学者,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任何一官半职,却对主政者的思维有很大影响,可以说已经习惯于影响别人。
当然也在影响陆文龙。
从陆文龙出狱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是极为繁忙的两个月,喧嚣的山头,兄弟们已经散去各处,陆娜返回欧洲出席今年的秋冬时装发布季,吕四则回到香港打算起诉陈家,这背后当然有李家跟其他人撑腰,连汤*灿清都打算趁着陈家内外交困,信誉危机的时候把天龙仓项目给抢夺一些份额过来。
苏文瑾依旧在照看一大堆孩子,杨淼淼恢复了水上运动跟训练,大家似乎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轨道上。
连洛洛母女都在经历了这一次旁观之后,罗芸娴选择了彻底相信这个年轻的团队,起码各种生机勃勃的产业,都比之前她在泰国或者香港投资的那些项目来得靠谱稳妥多,更重要的还是大陆这片新兴产业投资地区,比已经饱和更趋于投机的香港,很不稳定的泰国等地都要来得更加让人信任。
所以在跟苏文瑾私下谈了一次之后,罗芸娴开始抽调出自己在东南亚以及港澳各地隐藏的资产,通过吕四、张庆楠的各种灰色渠道,朝着渝庆汇集。
这时候小白的各种宾馆充分发挥了作用,居高不下的入驻率顺理成章的把这些资金洗到自己内部,然后再分投到各种产业上,张志强那传说中让人咂舌的巨大黑色资金终于流进了这块田地里。
地产当然是首当其冲回报最为丰厚的产业,陆文龙多年在这方面积累的结果开始展现出强劲的发展势头,特别是有了国立大厦这个龙头商业地产之后,他要求阿刚等人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住宅建设中,两三个月时间,准备在渝庆和周边县市立项的工程就有七个,这的确是得益于大量外来投资资金的涌入。
没有这一大笔兄弟们都不会询问的资金,陆文龙的团体依旧会按部就班的前行,这笔资金不过是让整个步骤加快而已。
陆文龙强调这必须是低于市场价格的平价商业住宅,因为虽然在渝庆没有太多政府关系,也拿不到什么便宜的地皮,多年在周边县市的经营总归还是能积累不少人脉,当目前很多大型地产商都还依附在政府身上大展拳脚的时候,陆文龙就避开了这一环节,按照袁哲说的,到相对胃口没有那么大的区县去,虽然区县更讲究人际关系,但对这样大体量的投资,还是没有那么多拿腔拿调的倨傲。
接着才是饮料公司、摩托车公司等等一系列投资项目分散化,目的就是以更大的影响力和地方就业率扩展到周边地市,力求能够影响到更多人。
其中比较让人惊讶的就是那个吕四她们带着其他用意,玩票性质建立的服装销售公司,在进行了三番五次的考察论证之后,把原本打算整体招商的国立大厦裙楼,改变成为分租出去经营饰品、服装、箱包、杂货的女人街小商品市场,火爆招商了一大批开小店的经营者。
虽然在档次上跟国立大厦的地位有点不相衬,但渝庆不就是个江湖码头嘛,这样的人气倒是拉起来,跟专走高档路线的新都会以及未来更高档次的天龙仓算是错位经营了。
等忙完这一系列带着企业核心文化改变的调整,距离陆文龙出狱已经快两个月。
接近深秋了。
☆、第九九百六十章 舵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