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亭荷端来了热茶给宣姨娘,她才哆哆嗦嗦地捧着喝了一口,裹了裹短衫,却不敢坐下来。香草吩咐亭荷把床下面藏的衣裳拿出来,给她披上了。她一看这衣裳就认出是自己的,惊讶地问道:“衣裳……衣裳怎么会在床下?”香草笑道:“我叫亭荷帮你脱的,她就把衣裳藏在床下咯!”宣姨娘用畏惧的眼神看着香草问道:“都是你设计陷害我的,是不是?”
香草点点头说道:“不妨告诉你,我早派了伙计盯住那隐法道士了。可我真没想到,你跟那道士居然还有往来,这只能怪你自投罗网了!”宣姨娘双手掩面,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嘴里嘀咕了一句:“果真是流年不利犯太岁,做个法事居然还撞鬼身上了!”
“嘀咕完没有?”香草笑问道。
“不对!”宣姨娘抬起头来说道,“我今晚是第一次来隐法道士这儿,你怎么能未卜先知呢?”“我要说我是半仙,你信吗?”
“半仙?”宣姨娘的眼神里真还流露出了几分相信的味道。
香草笑了笑摇头道:“这世上哪儿有啥半仙呢?你先前派了一个丫头来吧?我的伙计已经从这丫头嘴里套出了金府这两个字。虽不清楚是哪一位主子的丫头,可我的伙计也不笨,拿她的样貌往金府上一问就能问到,对吧?你我还真有缘分呢,才分开一天又见面了。”
“我才不想跟你有什么缘分呢!”宣姨娘都快哭了,咬着衣裳,牙齿磨得格格作响。这会儿,她都悔到祖坟上去了!
“其实今晚并非是特意为你设局,因为就算没有你,我照样会找个鱼饵。可谁晓得,你那么主动地当了鱼饵,我就只好成全你了。”
“所以,把我捂晕弄到这儿来的人,是你的伙计咯?”
“没错,是我的伙计。然后再让亭荷扶着你敲开了隐法家的后院门,谎称你心绞痛发作了,要歇息一会儿,就进来了。跟着发生了什么事你该明白了吧!”
“可恶!”宣姨娘握紧拳头捶了桌子两下,向一旁幸灾乐祸的亭荷瞪了两下,除此之外她只能低头揉着衣裳泄愤。
“废话说完了,我们该说说正事了吧?”
“正事?”宣姨娘抬起头问道,“你我能有什么正事可谈?莫非你就为了那间铺子?”
“那间铺子我迟早会要回来,而你,得把污蔑宝镜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我凭什么要跟你说?你带着一伙儿人把我掳劫到这儿来,又是吓唬又是逼问,还动手对我无礼,我一定会报官的!”。
“哦,那为啥我要把你掳劫到隐法道士的家里呢?”
“那就只能问你呢!没准你跟那道士有扯不清楚的干系……”话没说完,小七就一拳头捶在桌上喝道:“说啥呢?皮子痒痒了是吧?要不要小爷给你松松筋骨?”
宣姨娘吓得惊叫了一声,不敢再说话了。香草对小七笑道:“莫这么粗鲁,文明人办文明事儿嘛,淡定淡定!”她又对宣姨娘笑了笑说道:“要不要我叫赵大人把隐法再送回来?弄一个你们俩私会的场景?再派人通知了你家老爷前来观赏?对了,你来时还带了好些值钱的物件儿呢,没准那是你私养年轻道士的证据呢!我可没贪你一样儿,亭荷都给了隐法收着了。叫你家老爷一搜,准能搜出来!”
“你……”宣姨娘急得又捶了两下桌子,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她委屈地瘪着嘴巴说道:“你找我也没用呀!这事也不是我愿意的!”
“那就说说吧,到底是咋回事?要是你肯把实话说出来,兴许我可以放你一马。”
“真的?”
“其实说到底,你我有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吗?要不是宝镜斋的事,我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是不是?你呢,顶多是个小喽啰,何必死撑着替上面扛着呢?”
“上面?”
“就是你头顶上指使你干这事的人。”
宣姨娘低下了头,两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反复地挫揉了几十个回合,这才下定决心开口道:“其实……这事是我婆婆吩咐我做的。”
“金太夫人?”
“嗯!”
“理由呢?”
“她吩咐我的时候,并没有多说什么理由。”
“你就这么听你婆婆的话?”
宣姨娘摇摇头说:“你有儿子,哪里知道我们这些没有半个子女的人活着有多苦!我婆婆其实是我的亲姨娘,当初她哄着我娘,把我嫁给了她儿子做小,说只要生了娃儿就能扶正了。可自打我嫁给了我们家老爷,连个屁都没放过,上哪儿要娃去!药汤倒是喝了不少,可就没见着娃儿的影儿。别说我了,那正房也单得了个闺女,再也生不出儿子来了。”
香草想了想说道:“这是京子存活率低下吧?是病,得治!”
“什么低下?”
“继续说吧!”
“我背地里也问过大夫,大夫说老爷身子不行,只怕没福再生养了。我婆婆说什么都不信,弄不少好东西给我家老爷补身子,可到这会儿子,还只有一个闺女呢!我也死了那份心了,不求什么儿子闺女了,单求老了有个依靠就好。正房那位还有个闺女,我有什么呀?所以,这次我婆婆跟我说,要是我能办了这事,她就把宝镜斋那铺子落到我的名下,算是给我一点补偿,我这才答应的。”
“想来你也还是挺可怜的,好好的,就给你家老爷耽误了。没准你跟他和离了,嫁了别人早生了一堆子儿女,还有孙子呢!”
“敢和离吗?能和离吗?我要提和离,准打死我呢!可不就耽误到眼下吗?”“那我问你,当天你到底是怎么了?”笑口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