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氏看来,张氏怎么能在外面开铺子呢?这等于是张氏想脱离太夫人的管治,打算另立门户了。这事是她一直都想的,却始终没能做到的,张氏又怎能先她一步呢?她一听说这事,心里就极为不舒服。
再有,自打儿媳妇悦媛进门后,太夫人就偏重于悦媛,渐渐地将府里的事都移交给了悦媛来管治,等于是将她架空了。阮氏心里又怎么会服气呢?她还梦想过,等太夫人归天那日,自己握住实权掌管整个韩府呢!
所以,当今天太夫人发怒说要封了宝镜斋时,她斟酌了一小会儿,主动请命了!一来她想为韩铭念打了自己儿子出口气,二来她想让太夫人知道她还是有些本事的。只可惜,事情竟然弄巧成拙,原本想狠狠收拾一顿的香草却坐在她的轿子里,笑米米地看着她,弄得她哭也不是,骂也不是。
“大舅母,您发啥神呢?是在想咋跟太夫人解释您今天的失败吗?不用解释了,横竖太夫人会不高兴的。”香草笑道。
“你少幸灾乐祸了!我给太夫人数落,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跟您可不同,我又不是韩家的媳妇,用不着听太夫人的,守太夫人的那套规矩。她老人家要跟我过不去,我自然有话对付她。您就不一样儿了,到了她跟前还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听她数落呢!您这掌家夫人做得可真够窝囊的!”
这话正说中了阮氏心里一直来的痛。掌家十几年,她处置的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事,但凡大事都是太夫人亲自过问的,她根本只是虚有掌家夫人这个头衔而已!
阮氏越想越觉得气愤,往轿子一边使劲靠了一下说道:“你少得意了!太夫人跟前你也得叫声外婆,我还不信你真敢冲太夫人骂两句!这会儿子笑话我,待会儿你就该哭了!”说话间,轿子忽然落了下来,已经到了韩府门口。
此时,张氏正跪在太夫人跟前,不停地抹着眼泪。太夫人板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用极不耐烦地口吻对如意吩咐道:“派个人去瞧一眼,那老大媳妇去了这么一会儿了,为什么还不见人影呢?莫不是给那香草吓住了,不敢回来了吧?”
旁边郑悦媛趁机插了一句话道:“奶奶,要不然让二伯娘先起来吧,她也跪了小半个时辰了。”
“哼!”太夫人扭过脸,一脸不满地说道,“叫她跪着!不多跪一会儿是不知道疼的!就这么饶了她,往后指不定会在府里兴起什么风浪呢!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她这做娘的没起好头,才教得铭念那样放肆!跪着,谁也不许说情!”郑悦媛有些无奈,瞟了张氏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太夫人又问如意:“去太老爷那边瞧一眼没?他叫了铭愈铭念还有蒙时三个孩子去神楼那边好一阵子了,这会儿子怎么还没个回音呢?你赶紧派个人去瞧一眼!”郑悦媛接过话说道:“奶奶,我去瞧一眼吧。”太夫人点点头道:“你去吧,好好地宽慰宽慰铭愈,都是自家兄弟,闹闹就过了,不要伤了和气,他是大哥,该拿出些气量来,让着铭念和蒙时两个弟弟才是。”
“我知道了,我会把奶奶的话转告他的。”
郑悦媛带着含露出了太夫人院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含露摇摇头说道:“小姐,您说太夫人会罚二夫人跪多久呀?她都是有儿媳妇的人,却还给太夫人罚跪在那儿,多丢人呢!”
“别说了,”郑悦媛轻轻摇头道,“这些事不是你该过问的。太夫人自有她的规矩,即便是二伯娘有孙子了,犯了事也该罚的。一个府里没有规矩,那岂不要乱套?”
“二夫人胆儿挺大的,居然敢跟那香草一块儿做买卖!就不怕给人算计了,血本无归?谁不知道那香草的手段厉害着呢,什么事做不出来呢?”“你就那么讨厌香草?”
“我是讨厌她,见了面就想抽她两巴掌!要是她使坏,您早就嫁给蒙时少爷了……”
“别再说这些话了!”郑悦媛停下脚步打断了含露的话,“往后都别这样说了,明白吗?你该知道,我现下的丈夫是谁,要让旁人听了去,又该生出多少闲话来?”含露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说道:“奴婢知道了,不敢再乱说了。奴婢只是替小姐您抱不平呢!您哪点比不上那香草了,蒙时少爷竟然那样的有眼无珠!”
“罢了,”郑悦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与蒙时或许真是有缘无份,注定这辈子是要错过的。”
“小姐,您就不恨蒙时少爷吗?奴婢觉着他待你真是薄情!”
郑悦媛惨然一笑道:“我凭什么恨他呢?就算我恨他,他心里也是不在乎的。他只在乎他的香草,又怎么会为我想一丝半点呢?倘若有过,那当初为什么一直不肯娶我呢?”
“唉……难道真是有缘无份?”主仆两人一边小声细语一边走到了神楼前。郑悦媛走进去时,一楼楼底静悄悄的,只看见蒙时坐在楼梯坎上发神。他低头沉思着,顺手拿起了身边放着的那杯茶往嘴里灌了两口,那神情那姿态都让郑悦媛心里为之一颤。
她就喜欢蒙时这样子,浑身书卷气息,却又不拘小节,还颇有身手。她喜欢他的洒脱,随性,聪明以及那双深邃包容的眼睛。可当这一切就在她眼前时,她心里却刀绞似的疼痛着。
缓步走近时,她一眼就看见了蒙时嘴角那微微的青色,心里不禁一阵心疼,很想疾步上前问候两句。可她明白,自己没有资格那么做了。她只是走到楼梯口边,低头问道:“你还好吧?”蒙时忽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拿手碰了碰微微发疼发肿的嘴角笑道:“没啥事,就是一点点皮外伤。”
“我叫含露给你拿些伤药来吧?”郑悦媛关切地问道。
“不必了,明天就能消肿,回头让香草用煮鸡蛋给我揉揉就行了。”
“是吗?”郑悦媛心里一酸,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你来找铭愈的吗?他和韩铭念还在三楼上,”蒙时指了指上面笑道,“爷爷正训着他们呢!你至少还得等一炷香的时间。”
郑悦媛凝视着蒙时,心想等得越久越好,至少能有时间跟你说说话。可惜感觉彼此是那么近,却又仿佛隔得很远,。旁边含露十分知趣,借故走到了另一边,找那守楼的族人说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