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笑道:“捣鼓她那衣裳呢!她鼻子灵,最在意味道了。我闻着就没味儿,可她还说有味儿了,搁了些香料在手捧炉里熏着呢!”“那小炉能熏得了多少,亭荷去取几块搁衣箱里的香樟木给她,放几天也就没味儿了。”亭荷拿了香樟木和娃娃下楼去了。香草靠在榻上的软垫上,跟听雨说了一会儿家常趣事。
随后,楼下响起了敲门声。听雨跑下楼去开了门,原来是寻梅回来了。
寻梅提着个包袱上了楼,南青却没跟着她回来。香草笑问道:“南青没一同回来了?”
寻梅取下了手上的棉手套,哈了一口白气说道:“留在家里照顾她娘了!我们去的时候,她娘正到处找她呢,说白天吴良生派了好几回人来寻她。那些做酒席的厨子帮厨全都给吴良生扣住了,只差她了!”“她娘咋回事?”“不晓得,我单单见她拉了她娘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后来就拿了这包袱出来。可她刚踏出屋门,她娘就在里面晕过去了。她让我跟您说一声,不能放着娘不管顾,那就是不孝了。”
香草抿嘴低头笑了笑说道:“这倒有意思了。”寻梅问了一句:“啥有意思了?这一路上她没啥动静,老实着呢!只是一直跟我说,求您原谅原谅她哥哥。”
“呵!”香草轻笑道,“有句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倒是从南青身上有些领悟了。先不说这事,瞧瞧你拿回来的包袱吧。”
那包袱里面装了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什么东西都有,小碗小碟,调羹筷子台,荷包碎银子以及腰带上的小玉片儿等等,都是付大娘平日里偷拿偷捡私吞的。
听雨瞧了一眼,惊讶地拍了拍嘴唇说道:“可真多呀!比得上吴三娘的杂货铺子了!横竖扯张布都能在自家门口摆个小摊了!”寻梅道:“这儿还不是全部,那付大娘自家说了,有一半儿已经倒腾卖人了,交了十两银子给我。旁的还有没有藏着,就不晓得了。南青说她娘是诚心悔过呢!求您原谅她娘和她哥哥,横竖给一条活路,全家必定给您和少爷立了长生牌位供奉呢!”
“真是瞧不出来,灶屋里管顾碗碟的还能捞这么多油水,我倒见识了一回。”香草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那堆东西里的一个荷包上。那荷包上绣着芙蓉花引蝴蝶图,红紫色做底色,黄蓝粉配色。她瞧着有些眼熟,便叫听雨拿过来瞧一眼。
没等她认出来,听雨先说话了:“这瞧着有些像管姨娘的荷包。”她顿时愣了一下,递给听雨说道:“你再瞧仔细些,果真是管姨娘的吗?”寻梅凑过来瞧了瞧,说道:“我倒是认不出是谁的,就是觉着这绣法跟我们的不同。上回我见管姨娘身边的曦儿佩着个紫藤花的香包,针法配色有些不同,就问了一句是哪里的做工。她说那是苏绣,跟我们的蜀绣有些不同的。”
听雨仔细瞧了一眼,翻了那荷包里子出来,见那角上绣着个小小的梅花花苞,递给香草说道:“这针法有啥差别我倒是瞧不出来的,也只有寻梅这善使针线的能瞧出点眉目来。不过这里子上绣的花苞我是认得的,跟上回曦儿替管姨娘洗的那个荷包里绣的花苞是一样儿的。”
香草问道:“你啥时候见过曦儿给管姨娘洗荷包了?”
“就上回您去二少奶奶院子里处置那玲珑小姐的事,单留了亲家老夫人和姨奶奶陪着管姨娘说话呢!姨奶奶手重又搁坏一个杯子,茶水洒了一桌子,正好打湿了管姨娘佩的那个荷包。曦儿替她解了下来洗了洗,我拿皂角膏给她的时候瞧见过一眼。”
香草皱了皱眉头问道:“真有这事?荷包的图案和那绣的花苞都一样吗?”
听雨点头道:“是一样儿的呢!连颜色和位置都一样,应该没看错。当时我和曦儿还聊了好一阵子,她问了我好些少奶奶的事。”
“都问了啥?”香草问道。
“问少奶奶喜欢啥花,平日里爱用啥木头的箱子,箱子上喜欢雕啥图案。我估摸着管姨娘是想送东西给少奶奶,怕送得不对味儿,才问一问。我也不敢乱说,单说了少奶奶喜欢水仙花的,旁的就没说了。”
香草低头沉吟着,拿了那钱袋细细地思量了一回,抬头问寻梅和听雨:“你们谁在镇上见过管姨娘或者曦儿吗?”两人都摇了摇头。寻梅道:“管姨娘上这儿来做啥呢?横竖也只有您一个相熟的吧?她不来找您,单单跑琼邀馆里吃了一顿就回去了,啥意思呀?”
这正是香草所思虑的事情。若这钱袋真是管姨娘的,她来镇上做什么呢?单单是来游览山水的吗?管姨娘向来喜欢亲近她,为何来了镇上却不来拜访她呢?她想了想后吩咐道:“寻梅,你明天回蒙府一趟,替我问二嫂一些事情。”
楼就儿天。寻梅乐得高兴,点头笑道:“我明天一早就出发,保准把事情给您问得妥妥的。您还要啥东西,一并说了我带回来。”听雨掩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寻梅问她:“你笑啥呀?你有啥东西要我带的吗?”听雨道:“不过进趟城你高兴成这样儿,是不是想见那瘦竹竿大少爷啦?”
“咳!你这小丫头嘴巴越来越坏了哟!总说跟我学的,我看跟亭荷学坏了吧?”。
正说到亭荷,亭荷就从楼下匆匆地跑了上来。她手里用树叶捧着个东西,径直来到香草跟前说道:“少奶奶,您瞧瞧这东西!”香草低头往那树叶上瞟了一眼,微微皱眉问道:“哪儿来的?”
“刚才我和雨竹去后面挖坑烧鬼面娃娃的时候从那土里挖出来的!听雨竹说,早上她掐扁兰花的时候看见过南青在那儿蹲着,不晓得在做啥。”香草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这夜过了三更时,好月还没睡下,独自坐在房里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小酒。烛光映着她那被酒熏成了桃红色的脸蛋,显得格外地神采飞扬。她抬手拨弄着自己红彤彤的指甲,嘴角含着自鸣得意的笑容,即便今晚吴良生去了刘桑儿那边洞房,她心里也一丁点嫉妒和醋意都没有。对吴良生,她一开始就没有爱意,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着了错误的人,凑合着错误地过下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