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2)

此刻程郁放眼望去,才发觉新城区与其他的城市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灯火辉煌,霓虹闪烁,年节底下,路灯上都挂了喜庆的红灯笼,将街道照得喜气洋洋。

翟雁声没有说话,程郁也没有说话,直到翟雁声将车停在一家酒店的门前。程郁还不知道原来云城也有如此高端的酒店,看起来仿佛北城区的确是另一个世界,处在上个世纪似的。

门童殷勤地来泊车,翟雁声用外套裹着翟宁宁将她抱出来,程郁跟着下车,为翟宁宁戴上兜帽,免得她受风着凉。翟雁声就抱着翟宁宁等着,直到程郁给翟宁宁戴好帽子,再掖好漏风的衣角,一如这许多年来他和翟雁声对翟宁宁默契的照顾。

翟雁声已经定好位置,程郁跟着他进去,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伏在他肩上呼呼大睡的宁宁,以及眼前那个穿着长大衣的高大身影,一切似乎从未变过。

翟雁声仿佛背后有眼睛似的,已经察觉到程郁的茫然和犹疑,连头都没有回,只微微偏过头,露出他线条凌厉的侧脸。翟雁声鼻梁高挺,眉骨突出,下颌线如同刀削斧凿一般,是上翘的角度,这让他看起来随时随地都在俯视旁人。

很少有人能经得住翟雁声这样冷淡而满含警告的一个侧脸,程郁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出于下意识便跟上了翟雁声的脚步。

程郁跟着翟雁声进了包间,只他们三人待在这么大的一个包间里显得太过冷清了,但翟雁声不说话,程郁就也不敢说话。

翟宁宁还没有醒,翟雁声便将她抱在怀里,冲着程郁抬抬下巴,施恩似的说:“坐,老站着做什么?”

程郁捡了翟雁声最下首的位置坐了,隔着一张巨大的圆桌和翟雁声遥遥相望。翟雁声并没有提什么反对意见,他的手指抚过翟宁宁幼嫩可爱的脸,说:“你走了这半年,宁宁很想你,几次闹着要来找你,但我跟她说了,期末考试要考第一名才可以,你猜猜她考了多少?”

翟雁声将这件事说得如此稀松平常,程郁走了小半年,他好像从来没有忧愁过程郁去了哪里,要如何找到他,仿佛程郁的一切都在他手中尽数掌握。这种自己从未真正离开过翟雁声的恐惧盘踞在程郁心头,远比翟雁声找上门来更为可怖。

见程郁面色惨白,翟雁声也不逼迫他回答,他只笑起来,说:“宁宁考了一百,每门课都是一百。”

程郁喉头发紧,声音也是沙哑的,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那宁宁真聪明。”

“她是聪明,但也的确是想你。”翟雁声缓慢地说:“程郁,宁宁这么想你,你不坐近一些,好好哄哄她吗?”

酒店装潢奢华,审美却十分一般,装修时也不知是以次充好了还是怎么一回事,原本应该光线透亮的壁灯现在照出来却有些昏黄而黯淡,映衬着程郁的脸也青白交加。翟雁声就这么沉默地等待着程郁的行动,好半天,程郁终于站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出巨大的声响,程郁不堪重负地捂着心口坐到了翟雁声身边。

那声响吵醒了翟宁宁,她呜嘤一声睁开眼睛,翟雁声哄她:“喂你吃蛋糕好吗?”

翟宁宁缓慢地点头,又缩在翟雁声怀里伸出手指指向程郁:“要程郁喂我。”

程郁顺从地将桌上的那一碟布朗尼蛋糕端到面前,用小叉子一点一点地喂给翟宁宁。翟宁宁看起来既喜欢黏着程郁,也很听他的话。只有程郁知道不是的。翟宁宁其实是个非常会折磨人的小孩,最初那几年,翟宁宁有无数折磨程郁的法子,尽管那时的翟宁宁还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他们翟家人于折磨人这一件事上,就好像他们的聪明脑袋与赚钱本领一样,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但是翟宁宁也是很会看人下菜碟的,同样是被指派去陪着她的人,她对翟雁声公司里新招来的秘书助理则是非常客气礼貌,她所有的劲,只用在折磨程郁一人身上。似乎是替她爸爸在考验每一个床伴的品格。

翟雁声有很多床伴,就算他是个死了老婆还带着孩子的鳏夫,那也是鳏夫中的豪门巨富,令无数人趋之若鹜。

现下这个令人趋之若鹜的鳏夫正坐在程郁面前,看着翟宁宁吃得差不多了,翟雁声拨通一个电话:“你来把宁宁接走,刘阿姨在家里等她。”

程郁给翟宁宁把嘴边的碎屑残渣擦干净,门就被笃笃敲响,来者正是赵铭译。赵铭译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程郁身上,他走到翟宁宁面前,将翟宁宁抱走,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刘阿姨是翟宁宁的保姆,从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时,刘阿姨就一直负责照顾她,程郁呆滞地听着看着,赵铭译来了,翟宁宁来了,甚至翟宁宁的保姆都来了,翟雁声再一次不由分说地挤进他的生活,不留一丝余地。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了,翟雁声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道:“现在可以说说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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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刺激哦

第35章

翟雁声同程郁之间不存在“说说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这种情况,一直以来,都是翟雁声说,程郁照做。所以这一刻程郁当然也不会去说,他只沉默地、颓唐地坐在翟雁声面前,听候翟雁声的发落。

翟雁声是海源名义上的总经理,但却是事实上的掌舵人。翟家嫡系旁系亲戚众多,不过核心一直被翟雁声这一脉把持,翟雁声今年三十七岁,正是黄金年龄,尽管老爷子早有心思退下来,让翟雁声直接做顺理成章的一把手,但翟雁声始终推拒。毕竟做幕后掌舵人和名义上的掌舵人之间,要走的虚文还有太多太多。

然而这并不影响翟家人仰翟雁声的鼻息,翟雁声向来说一不二,无人胆敢忤逆,连他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不明不白的床伴回家,与翟雁声一起养着他和亡妻的孩子这事儿,都处在翟家的一个真空领域,既没人敢提起,就更没有人敢反对。

而床伴程郁不识时务地偷跑,算是对翟雁声最直接的反叛。还没有翟雁声身边的人敢这么直截了当地背叛翟雁声,没有人知道翟雁声会怎么做。

现在有一部分人知道了,在面对背叛翟雁声的程郁时,翟雁声就好似放风筝一般,任由他飘飘荡荡过了小半年,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顺利飞远的时候,翟雁声骤然收紧手里的线,将程郁吓成了惊弓之鸟。

翟雁声伸手去拿筷子,程郁吓得瑟缩一下,翟雁声嗤笑起来,他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品味了一会儿,道:“来之前就听说云城的羊肉很好吃,跟其他地方的羊比起来,口感都不太一样。程郁,你倒是很会挑地方。”

程郁再度保持沉默,翟雁声方才品味羊肉的笑容又收了起来,冷声道:“程郁,你真的长大了,在用不说话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这话他说的冷淡而平静,似是感慨,似是警告。

“没有。”程郁连忙回答。

翟雁声斜睨他一眼,早已将程郁所思所想看了个透,他慢悠悠地说:“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你也不要一直摆出这么一副生怕我会吃了你的模样。我要在云城待好一段时间,足够你把云城这个破地方逛个底朝天,逛个透,等你在这个地方待烦了待腻了,咱们就哪来的回哪去,继续过日子。”

程郁瞪大眼睛望向翟雁声,翟雁声只当他是对他既往不咎的震惊,毕竟这的确不是翟雁声的处事风格,翟雁声摆摆手,道:“你别这么看着我,这是宁宁的意思,宁宁确实喜欢你,我不想让宁宁失望。程郁,我希望你也不要让宁宁失望。”

翟雁声有这么多床伴,之所以对待程郁有一些不一样的感情,是因为在他能完全看透程郁的时候,程郁也有一点点能看穿翟雁声。翟雁声对人心的洞悉是本能,他几乎能看穿所有同他接触的人,但旁人很难看透他的想法。程郁勉强能做到一些,这让翟雁声觉得惊奇,也因此爱不释手。

所以程郁也就知道,方才翟雁声对他说的话,也是翟雁声能允诺给他的极致了,再多的,翟雁声不会给,即便给了,程郁也不会要。

程郁低着头小声说:“可我不会回去的。”

翟雁声重重地将筷子拍在餐桌上,汤碗盛得太满,液体立刻洒出来一些。似乎是怒极反笑,翟雁声话里显然带着讥讽的笑意:“不回去?不回去就在这儿做一辈子车间工人吗?程郁,你觉得你是这块料吗?”

反抗翟雁声一次已经让程郁大费心力,他无力再抵挡翟雁声之后的冷嘲热讽,于是只能低着头保持沉默。

可翟雁声却并不放过程郁,他伸手抬起程郁的下巴,细细打量一番,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割过程郁的面颊,程郁颤抖着闭上眼睛。

翟雁声将程郁的脸靠近,低沉而缓慢地说:“程郁,趁我还在好言好语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老实听话,不然你可不光是连这个年都要过不好了。”

程郁终于忍不住崩溃地落下眼泪,他仍旧闭着眼睛,泪水却一串一串滚落,他哑声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不要怎么样。”翟雁声的拇指替程郁擦拭掉一片泪痕,他颇为温和地说:“就像以前一样就好。”

程郁就像翟雁声手边的挂件一般,翟雁声找上门的时候他无法反抗,翟雁声他要带程郁走了,程郁也只能顺从跟随。

他们从金碧辉煌的酒店里出来,翟雁声手里还拎着一份打包的红烧羊肉,外加几样别的小菜,他说云城的羊肉的确不错,要带回去,晚上做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