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2 / 2)

董双玉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而在另一边,谢春残对着空中的白虎拉满了弓。

方才那阵白光不分敌我如刀锋一般削过四面八方,气势浩浩汤汤,舍我其谁,连洛九江这种身怀道源的家伙都不由得眨了眨眼。

然而谢春残竟是一直不动,任由自己被那光芒刺出了满眼的泪。

白鹤州和寒千岭的胜负尚且未分,如果这一场交战是白鹤州占据上风,那他的箭雨就当在第一时间奔涌而去。

即便是没有……难道谢春残还能让这个亡家灭族的大敌死在旁人手上?

他曾经以为,除非白鹤州已死,不然自己已经流不出泪。那现在既然他已经流下满面泪水,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

谢春残冷冷地勾起唇角,近乎偏执地想道:白鹤州只能死在他手上,这个伪君子的性命,必将由他亲自终结!

长箭呼啸而去,一箭又一箭,七根箭矢同时飞出,然后又是七根羽箭搭上弓弦。这些箭流彼此间几乎首尾相接,气势磅礴如同一场天间划过的流星珠雨。

只是流星拖曳的尾巴是星辉的光带,而从谢春残手中发出的每只羽箭,都沉甸甸地坠着他温热的血。

也牵系着他刻骨的百恨千仇。

白虎在神龙的攻势下颓然落败,才挣脱道源之力的可怕威压,后背便顶上了那阵流星箭雨。

但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回再没有富余的道源能结成罩子,让白虎连接数箭而面色不改了。

他掌风带偏无数尾羽滴血的长箭,虎啸声又吹开一批。可就是仍有残余的落网之箭长眼般像他绽开的血肉间钻,如同一个紧咬着牙根挣命活到今日的固执谢春残。

“寒兄!”谢春残顶风吼道,“把白鹤州留给我!”

苍蓝的神龙自上而下看了这场战局一眼,终于从空中俯冲而下,依了谢春残所言。

寒千岭一撤,白鹤州登时感觉头上压力一松。他半是恼火半是宣泄地正对谢春残,用隆隆虎啸声咆哮道:“你是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那些染血的羽箭纷纷在白鹤州的威压下折断,没了寒千岭的压制,白鹤州终于能抽出道源来对付谢春残。

谢春残冷眼看他,空荡荡的左袖中突然亮起一抹金光。

“你为书祈杀我谢氏,今日便注定死于书祈之下。”

他字字铿锵,如同正对着冥冥中的什么魂灵誓言。

第264章 杀白虎

谢春残曾经对白鹤州说过,最诚心的书祈, 应该用血。

——骗他的, 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最诚心的书祈, 也是被孤身一人的谢春残沥尽心血研究到极致,却多年以来一直隐而不发, 终被炼成今日奇兵的书祈。

这书祈的材料乃是人的骨头。

谢春残亲自斩断自己左臂,锥刺自己胸口,用横流满手的心头精血一笔一笔刻凿下了书祈猩红的痕迹。

是他的骨头, 他的血, 蝇头小字里密密麻麻地记载着谢春残的无数个不寐之夜, 和属于他的刻骨深仇。

他是曾在死地雪原中蹒跚着的孤狼,眼底隐隐泛着惊澜和平波。他也是今日悬挂在檐角梢头的一条毒蛇, 身子细瘦伶仃, 然而只需毒液一滴就是灭城的封喉杀器。

孤狼埋伏在雪地, 毛色上泛着濒死的冰冷暗青;毒蛇蜷缩在檐角, 七寸大喇喇地敞开着,好像伸手一捏就能要它的命。

于是便很少有人发觉狼藏着利齿, 而蛇含着一口致命的毒。

就像是白鹤州只关注了谢春残那气息邪异的元婴修为, 却从不曾好好想想, 一个元婴修士为什么会断去半截手臂。

那并不是手臂, 而是谢春残寄予厚望的一只暗箭。

当这只由他的血肉骨头雕琢而成的长箭现出雏形的一刻, 所有鲜血淋漓的书祈都流转出了暗金色的光华,如同传奇话本里那些只此一例的神器。

最顶级的炼器师会认得这种光芒,金色的浮屠之光在灼然的火炉里浮现, 象征着最顶级材料在天火地火之中磨砺出的纯粹和卓越。

要获得这样一件成品,通常要用最珍惜的材料,升起最难得的天火,再有炼器师抡起一柄重逾千斤的锤子,在单调的叮啷声里打磨出神器的雏形。

但谢春残只用了他自己和书祈。

他的血肉是炼器的火炉,骨头作为最朴素的材料,至于那炼化珍品的火焰,就用他十六年间时时焦灼着自己的心火。

谢春残得到了一只破敌之箭,金光缭绕着淡红和森白,虽不曾破弦而出,但完全可见它的一往无前。

他伸手在箭身上轻轻一握,长箭知道他的心意,眨眼便隐没在虚实之间。

谢春残闭上眼,在空无一人的山谷里,坐在自己的血泊之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没人知道,谢春残那落拓而狼狈的,随便打个结系起的空荡袖管里,藏着一只致命的箭。

而今日,是让这空前绝后的谢氏书祈一见天日的时候了。

谢春残举弓,开弓,左袖里透出不祥的暗金。

这道金芒如同虚体,空若无物地穿过谢春残的袖口,这道金光也是据实存在的破军利器,一路上摧枯拉朽地划破长空,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白虎而去!

这一箭的威力,胜过之前的所有箭雨。

白虎虽然一直以来高踞尊位,实际战斗经验不足,但毕竟有传承记忆垫底。谢春残的这一箭来势汹汹,他单用耳朵听便知不妙。

那一箭如鹰击长空一般,带着不死不休同归于尽的气势,白虎忙招出自己的道源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