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的孟皇后脸色也很难看,默默看着他离开后,恍惚了好一会,才在左右的提醒下回过神来,朝盛惟乔抱歉的笑了笑:“我正等着你们呢,结果恰好六哥他从后面过来了,所以说了两句话……”
皇后显然不想多说孟归羽,勉强笑了一下,就将目光转向容睡鹤身后,“这位就是……”
说话之际皇后已经看清楚了公孙喜的模样,不由微微一怔:之前在汀州上的时候,先于盛惟乔醒来的孟皇后由于溺水跟受惊过度,一度呕吐不止,当时其实就是公孙喜搀进搀出的。
只是孟皇后那会儿一来身体难受的紧,二来仍旧处于溺水的惊恐之中,三来却是牵挂着盛惟乔,因此压根没注意身边人的模样。
这会儿见公孙喜与自己年岁仿佛,容貌既清秀白皙,身量也是颀长,虽然穿着素色无纹饰的青衫,以仆从该有的恭谨姿态侍立容睡鹤身后,却毫无奴仆惯见的卑弱与怯懦,望去竟有几分栏外青竹的挺拔与秀雅。
孟皇后出生的时候,孟氏已经很富贵了,虽然她以前在娘家不得意,但血脉使然,却也没少见过才貌双全的年轻男子……就是孟氏族内,出挑的男子,也是很有几个的,比如说刚刚离开的孟归羽。
相比之下,公孙喜的姿容气度也不至于说就是她见过的人里第一等的,主要是听说这人是容睡鹤一块长大的随从,就先入为主的以为是个下人的样子。这会儿看着,若非他侍立于人后,却哪里像仆侍之流了?
就是长安高门里的贵胄子弟,这年纪能有他这份风仪的,只怕也是凤毛麟角。
顿时就有点意外,还好盛惟乔以为她的停顿是等人接话,点头道:“这就是阿喜。”
“方才多亏你了!”孟皇后定了定神,朝公孙喜感激的笑了笑,又看了眼容睡鹤,“救命之恩,却不知道我该如何回报才是?”
公孙喜压根没理会皇后充满善意的目光,眼都没眨一下,不言不语,只垂眸看着面前的容睡鹤,显然是将决定权全部交给了自家首领了。
而容睡鹤当初命公孙喜下水,纯粹就是为了保护盛惟乔,救皇后那都是顺带的。本来皇后既然亲自出面道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也不在乎顺手宰上一刀,然而既知皇后与盛惟乔关系很好,容睡鹤冲着盛惟乔的面子,自然也不想为难她。
此刻就说:“皇后娘娘言重了,娘娘乃是六宫之主,意外落水,我等岂可袖手旁观?这都是应该做的,娘娘不必在意。‘回报’二字,实在令我等惶恐!”
“你们主仆厚道,我也不能真的什么表示都没有。”孟皇后对容睡鹤根本不了解,她因为对盛惟乔的感观非常好,觉得容睡鹤既然跟盛惟乔做过兄妹,那么兄妹俩的为人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这会儿却是真心实意的以为容睡鹤是个君子了,明知道双方的亲爹这会儿正斗的死去活来,却也不肯利用救命之恩。
此刻犹豫了会,就说,“这样,若是郡王不嫌弃,也舍得与贵仆分开的话,不如让他到望春宫做个侍卫如何?”
盛惟乔因为没有亲眼看到容睡鹤主仆跟元家叔侄起冲突的那一幕,后来跟着孟皇后到场时,整个焦点都在容睡鹤身上不说,她当时以为容睡鹤脚踩两只船,心头百味陈杂都来不及,自然也不会打听什么细节,所以根本不知道公孙喜对元家叔侄动手的事情。
这会儿不免暗吃一惊,不明白为什么皇后会认为这么做是报恩?毕竟公孙喜是容睡鹤的心腹,容睡鹤又是高密王的亲生儿子,将他要去孟氏女住的望春宫做侍卫,这不是存心坑公孙喜吗?
不过容睡鹤倒是心知肚明,微哂:“这皇后难怪乖囡囡跟她关系好,倒是孟氏一族中难得的厚道人。”
皇后显然是知道了高密王要求将公孙喜逐出王府的事情……就算不知道,但只要打听到公孙喜对元家叔侄都动了手这点,也能猜到高密王府也许不会计较容睡鹤暴打元家叔侄,甚至也可以含糊元流金的遭遇,却绝对不会容忍高密王夫妇的嫡亲外孙受辱于一介下仆而无动于衷!
所以索性将公孙喜要到望春宫去做侍卫,如此他名义上不再属于容睡鹤,而是皇后的人了,那么高密王府这边要追究,自有孟氏阻拦。
而孟皇后作为孟氏延续富贵的计划里最重要的棋子之一,她住的地方,却让一个高密王嫡子的小厮混进去……哪怕只是暂时借助这个名义挡下高密王府的追究,不久就调去其他不打紧的地方呢,孟氏怎么可能没意见?
皇后这么做,固然是为公孙喜的安危考虑了,但想来在孟氏内部,肯定也是要承受相当的压力的。
就皇后目前的地位以及手里的权势而言,能做到这一步,算是非常认真努力的报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