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见我?”
“是。”
“所为何事?”
“小生……想有所作为,却,苦无门路。”
“有所作为?”严思语倒也不避什么,“你所说的作为,指什么?光宗耀祖,封妻萌子,还是呼奴唤婢,享尽无边富贵?”
“小生,小生……但求为国尽忠。”
“为国尽忠?若真只是为国尽忠,那在什么地方不可以?哪里又行不得此事,何必一定要来京城?一定要做官?”
洛谨语塞。
“宦海浮沉,不是你可以想象的,考虑清楚再来吧。”严思语说着,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方转身朝院门里走去。
院门在洛谨眼前缓缓关闭,他的心中,忽然一片冰凉,呆立了许久,方低下头,脚步缓滞地去了。
“三元啊。”
“大人。”
“你且照我的话去做。”
严思语叮嘱一番,秦三元点点头,走出院子。
落魄透顶,满怀凄凉的洛谨,沿着街道慢慢朝前走,无数男男女女自他身边走过,他却浑然不觉,仿佛这满世界的繁华,跟自己毫无关系。
是啊,这满世界的繁华,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一个红尘蹉跎,混得极不如人意的失败者罢了。
宏都虽大,却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终于,洛谨在一堵矮墙根儿下蹲了下来,背靠着石壁,用手抱住自己的双膝。
“行行好吧,行行好吧。”偏生旁边有一个乞丐,跪在那里,冲着行人不住地叩头,每个打他面前走过的人,神情都那么冷漠,偶尔有一两个心存怜悯者,扔下些食物或者铜钱,乞丐的眼里顿时满是亮光,爷爷奶奶叫个没完。
洛谨心中无尽苍凉,唇边不由扯出丝自嘲的笑——枉他自负才高,自诩有一天,会大用于世,哪晓得竟会沦落到与乞丐为伍。
“啪——”一个冷硬的馒头忽然滚到他面前。
洛谨低头看了一眼,喉结滚动,干咽了一口唾沫,想伸手去捡,但作为一个读书人,骨子里独有的尊严,还是止住了他。
“当——”这次掉落到他面前的,却不是什么馒头,或者烂苹果,而是一锭白晃晃的元宝。
难道是自己饿昏头了?
洛谨抬头看看空中——太阳仍旧好好地挂在那里,路上的行人也来去如常。
他想了许久,方才把那银子拾起来,翻来覆去地看。
“喂,我说你这臭书生,不认得银子吗?那是元宝,可以买烧鸡,买酒,还可以上杏花楼,如果你不要,那就给我吧。”旁边的小乞丐高声擤了把鼻涕,扬声喊道。
“你要?”
“当然。”
洛谨看看乞丐,还真扬手把元宝给了他。
乞丐吃惊极了,不禁跳起来,大声嚷嚷道:“我说你这人,是傻了还是怎么着?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洛谨并不想跟他多说,只是有些疲倦地合上双眼——世人都笑他痴,可又有谁,解得他的心呢?
秦三元隐在树后,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也不禁暗暗称奇——这小子的傻脾气,倒跟老爷似有几分相投。
只是书生,希望你在转运之前,千万别被饿死了才好。
秦三元这样想着,转身走到街角,找到一家杂货铺的老板,如是这般跟他说了一通。
老板心领神会,出店铺朝洛谨走去,站在他面前,轻轻咳嗽一声。
洛谨睁开眼,上下打量老板一番,却并没有动弹。
“你这模样,像个书生,会算帐不?”
“会。”
“恰好我店里有单生意,需要人手,你可愿效力?”
“薪酬怎么算?”
“管你吃,管你住,如果做得好,每月还给二两银子,如何?”
“好。”洛谨拍去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
见安排妥当了他,秦三元心里这才踏实了,赶紧着回去向严思语禀报。
“他不要人家白给的银两,却愿意跟着杂货铺老板去做帐房先生?”严思语微微点头——这人,果然有骨气。
“大人,您看这——”
严思语摆摆手:“先不忙,京师繁华之地,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心性,倘若他经不起诱惑,终非大材。”
秦三元并不明白,可却偏偏觉得,自家大人的话,说得甚是有理。
“你跟杂货铺老板相熟,时常去走动打听,把情况一一汇报于我。”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