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爷,多谢大爷。”该男子立即跪伏在地,连连叩头。
待龙五领着他离去,傅沧泓坐回车中,却见夜璃歌睁开眼眸。
“吵着你了?”
“没有。”夜璃歌摇头,“只是如此,并不能解决问题。”
“那你认为?”
“或许我们该在此处歇宿一夜,待天明时分,去见见此地的县大老爷。”
“好,只是如此一来,又扰了你的兴致。”
“无所谓。”夜璃歌定定地看着他,“你是这个国家的帝王,心系子民是你的责任。”
傅沧泓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眸中含着无限深情。
“龙七。”
“属下在。”
“将马车赶到僻静处,暂作歇息,明日清早,且往县衙。”
“是。”
龙七依言而行,将马车驶至一片小树林,然后和护卫们分散开来,拱卫着马车,直待到天色放明。
服侍傅沧泓夫妇用餐的功夫,龙七因道:“公子,这件事,还是交给卑职去处理吧。”
“不,本公子亲自去。”
“是啊,”夜璃歌弹弹手指甲,“我也正想去看看,那个县官是什么模样呢。”
当下两人换了便装,闲闲散散往县衙而去,沿途但见田地荒芜,两旁的房舍破破烂烂,时而有衣衫褴褛者出没其间。
直到进了城,情况也并无好转,两人问明路径,行至衙门处。
傅沧泓拾级上了石阶,拿起鼓槌,照着鼓面就是一阵猛敲。
没一会儿,一名皂隶剔着牙齿走出,看见傅沧泓,两眼顿时竖起:“敲什么敲?敲什么敲?这一大清早,哪儿来的?”
傅沧泓当胸一抱拳:“村子里发生了匪患,故此前来请官爷们发兵。”
“匪患?发兵?”皂隶吊起两眼,上上下下地扫视着他,“这年头,哪一天没有鸡鸣狗盗之事?也用得着上衙门?去去去,我奉劝你啊,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省得呆会儿讨老爷的板子打。”
傅沧泓仍旧一脸镇定:“那你们这衙门,是做什么的?”
“衙门?”皂隶再次扫视着他,“没听说过吗?衙门自古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想要老爷发兵,也行啊。”
他说罢,伸出一只手来。
傅沧泓从怀中摸出张银票,塞到他手里。
衙役大约没有想到他会真给,略微一愣后,拿起银票仔细看了看,脸上顿时流露出笑容,那神情完全变了:“你且等等,我这就进去通禀大老爷,一会儿就发兵,一会儿就发,啊。”
傅沧泓便在门口立着,约摸一盏茶功夫,那衙役便出来了,旁边还跟着一名戴着瓜皮帽的师爷。
“哪个村遭匪了,啊?”师爷拈着下巴上的山羊须。
“玉溪镇。”
“玉溪镇啊?”师爷的脸色顿时微变,将手一摆,“这事,我们可管不了。”
“你们不管,那谁管?”
师爷脸上浮起几许冷笑:“谁爱管,谁管去。”
“你——”傅沧泓气血攻心,也微微冷笑,“朝廷养你们是干什么的?”
“嘿嘿。”师爷不答话,反而出声讽刺道,“你才出来混的啊?不懂这世上的规矩啊。”
“我就是不懂,那你教我?”
“告诉你,如今这世道,宁可无功,但求无过,哪个衙门不是混日子,你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使了!”
“如此说来,纵然明天盗匪烧了你们家衙门,也是不理会的?”
“那就,等他们烧到衙门再说呗。”师爷说完,朝后退去,吩咐皂隶道:“关门,关门。”
衙门缓缓地合拢了,傅沧泓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门外。
他一直以为,自己治下,定然盛世太平,没想到,没想到……
悄无声息地,夜璃歌走到他身后,立定,右手抬起,落在他的肩上,无声地安慰着她。
“你说。”傅沧泓转头,“你说世道人心,为什么会是这个模样呢?”
“沧泓,你怕是在皇宫里呆得太久,对于外面的世界,已然陌生。”
“外面的世界?什么是外面的世界?”
夜璃歌轻叹一口气:“外面的世界,就是外面的世界啊,人情世故本就如此,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只为自己活着,只为利益活着。”
“不对。”傅沧泓摇头,“朕治理的天下,不该是这个模样。”
说完,他走到一旁,重重一拳砸在墙上:“朕就不信了,找不到一个肯为百姓出头的人。”
夜璃歌怔了怔,才接着道:“俗话说,百步之内,必有芳草,或许,有什么俊彦才杰,正埋没于此,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