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小延祈又叫了一声。
“祈儿。”纪飞烟的声音忽然传来,袅袅娜娜穿过丛丛花枝,蓦地看见傅沧泓,顿时怔住,好半晌才近前参拜:“皇上。”
傅沧泓“嗯”了一声,忽然间觉得极不自在,将目光转向别处:“我来看看孩子。”
“祈儿。”纪飞烟半蹲下身子,凝视着傅延祈,“快叫父皇。”
“父——皇——”傅延祈张着小嘴,嗓音清脆而稚嫩。
就是这样的声音,让傅沧泓的心猛然一震,一股热流陡地从心头涌起,直冲向四肢百赅。
“父皇父皇父皇!”小延祈围着他又蹦又跳,叫得更欢了。
傅沧泓俯身将他抱起,亲亲他的脸颊,看着这样的画面,纪飞烟眸中忽然漾起晶莹的泪花,不由低下头去,拭了拭眼角。
很多事情,在当时看来是错,可是待时光流逝,对,或者错,就会渐渐变得模糊。
曾经,他因为与纪飞烟的一段情缘,而深受内心的折磨,然而此时此刻,傅沧泓却不禁觉得有些庆幸,庆幸当时的失误,因而有了傅延祈,看着怀中的稚子,他不禁联想起自己那悲苦的,阴暗的童年,因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会好好地待他。
“你,”转过头来,他看向纪飞烟,“自明日起,搬去东华宫吧。”
纪飞烟却是一怔——东华宫,那是贵妃才有资格配享的地方,她这算是,母凭子贵吗?
若是时光倒流,她或许会很开心,可是今时,她的表现却是那么淡然:“臣妾谢皇上隆恩,皇上若还有眷恋之意,便携祈儿去龙赫殿,为祈儿请聘几位有才学的师傅吧,至于臣妾,愿意就住在这兰心院,还请皇上成全。”
未料她竟会说出这么一番得体的话来,傅沧泓不由一怔,心中细一琢磨,便点头道:“如此也好,朕让曹仁再遣些人来,供你使唤。”
纪飞烟再次俯身叩拜。
傅沧泓这才抱着傅延祈,离开了兰心院。
回到龙赫殿时,见夜璃歌正凭案作画,长长的裙摆拖曳在身后,像流水一般。
傅沧泓不由一怔——自己背着她做的这个决定,该怎么说呢。
“姨,姨——”未料却是怀中的小延祈先叫起来,扭动着身子想要下地,傅沧泓不得已,只得放他下来,傅延祈挥手舞脚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夜璃歌的大腿,将脸蛋往上蹭,口中嘟哝道:“香,真香——”
“是祈儿啊。”夜璃歌搁下笔,将他抱起来,搁在膝上,“你阿娘还好吗?”
“阿娘很好。”小延祈脆脆地答,一双黑眼珠像葡萄般闪亮,惹得夜璃歌又爱又怜,抱着他连亲了好几下。
傅沧泓心中那丝不安终于消散。
他的璃歌,还是璃歌,不管怎么冷漠,始终不会对弱者下手。
“姨姨,这是什么啊。”小延祈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桌上的画纸上。
“小鸟,还有花儿啊。”
“我也想要小鸟,姨姨能给我小鸟吗?”
“行啊。”夜璃歌点点头,拿笔蘸了颜料,握在小延祈手中,“咱们一起来画。”
接下来的时光安宁而祥和,直到殿外的天色沉黯下来,小延祈才抬手揉揉双眼,打了个呵欠。
“累了?”夜璃歌抱着他站起,“来人,传膳。”
不多会儿,曹仁便领着一干宫人进上膳食,三人围着餐桌用膳,饭罢,自有宫人伺候洗漱,夜璃歌亲自安排了侧厢,看着傅延祈睡熟,方才折身返回寝殿。
傅沧泓还坐在灯下,披着长衫,手里拿着一本书,到底看,或者没看,那就不得而知了。
夜璃歌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说吧。”
“说什么?”
“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傅沧泓沉默。
“难道,你要隐瞒我吗?”
“我……”
“还是,你想让我主动提出?”
“我想……”一向做任何事都果决干脆的傅沧泓,这一次却久久地踌躇起来。
夜璃歌也不催促他,继续慢悠悠地喝茶。
“我想,先册封延祈为太子。”
“好。”没想到,夜璃歌一口答应。
傅沧泓霍地瞪大双眼:“怎么?你没有意见?”
“没有。”夜璃歌摇头。
反是她这样的坦白,让傅沧泓心中极其难受起来,他说不出来地难受,呆呆地看着这个女人——为什么他觉得,最近越来越揣摸不透她了?
女人面对感情,不都是自私的么?不都是很爱吃醋,很爱使小性子么?为什么他的这个女人,就是那样地与众不同?
夜璃歌淡淡一笑:“这样不好吗?”
傅沧泓揪紧了眉头,心里的感觉很古怪,说不出来。
夜璃歌再道:“难不成,你希望我反对?”
傅沧泓紧绷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