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又如何?”县令口中有着明显的不耐。
“那,我出一百金买大人的女儿去祭河神,如何?”
原以为那县令听了此话,必定勃然大怒,谁想他却瞪大双眼,绽出欣喜至极的光芒:“真的?”
傅沧泓一怔——难不成这见钱眼开的主儿,真的愿意卖自家女儿?
“一百两金子在哪里?”
傅沧泓几乎快气炸了肺——敢情这世上,真有如此猪狗不如的东西!
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猛地近前,一把揪住县令的衣领,恶狠狠地道:“难道平日里,你都是这样对待百姓的?”
不提防他突然发怒,县令浑身抖擞,面色顿时发白,尖着嗓音大叫起来:“你,你这刁民,竟敢殴打官差!”
“我就打你,怎么样?”傅沧泓言罢,重重一拳砸在他的面颊上,顿时打得他眼冒金星,一阵晕头转向。
“打人了!打人了!”衙门里顿时“呼啦啦”围上来一群皂隶,个个手拿水火棍,想把傅沧泓给叉开,却被傅沧泓悉数摞倒于地。
县令做了数十年地方官,还不曾见过这样的角色,心里又是怕又是恼火,若是磕头求饶,必然大失威信,倘若硬顶,又不知这莽汉会做出些什么来。
谁知道傅沧泓接下来的举动,更是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提起县令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拖进大堂内,自己踞案坐了,一拍惊堂木:“来人!”
一干皂隶均不知道他的来历和背景,见了这架势也不敢乱动,一时木在哪里。
傅沧泓抬手指着那师爷:“你去,传告全县,叫所有有功名在身的士子,全到县衙来。”
“这——”师爷摸头不知脑,但长期养成的,惯跑腿吃饭观风向的本事让他明白,最好按这男人说的去做。
于是,师爷转身走了出去,没多久,士子们稀稀疏疏,络绎不绝地走进县衙,见此情形,俱是一怔。
傅沧泓冷眸一扫,倒也瞧见几个人材出众的,就是不知肚里有没有真才实学。
“你们,都是这县上的人?”
士子们莫明其妙,对看一眼后点头。
“我问你们,这县令,平时官声如何?”
士子们默然。
“有什么话,只管实说。”
士子们还是默然。
傅沧泓不由冷笑:“敢情你们平时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天下官员多昏馈无能辈,都是被你们这帮没骨气的读书人给惯出来的!”
“你倒是会说大话!”终于,有一名士子站了出来,“如今这世道,有骨气顶什么用?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家是官,咱们是草民,民斗官,到哪里都是输字当头。”
“是么?”傅沧泓双眸一眯,“如此说来,你们宁愿一直这么着?宁愿自扫各人门前雪,对这官员的混帐作为不闻不问?”
“尊,尊驾——”终于,一个圆圆脸庞,神情怯懦的士子走了出来,“不知可否见教,纵然知道县令大人诸般所作所为不对,又当如何?”
“简单,取而代之!”
众士子们齐齐倒吸了口寒气,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男人,心想,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狂人,不晓得天高地厚,敢太岁头上动土,等一走了,一切还是恢复原状,是以,众士子再度默然,没有人敢吭声。
“看样子,这西阳县还真没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谁说没有?”
陡地,衙门外传来一个高亢清越的男声。
众士子顿时纷纷向两旁让开。
来人直接走到傅沧泓跟前,伸手摁住桌案,定定地看着他,嘿嘿干笑:“都以为我付应生是这全天下最狂妄的人,不曾想今日又见着一个。”
“最狂妄的人?”傅沧泓眼里闪过丝睿光,“知不知道当朝中书令冯翊?”
“冯翊?”付应生闻言,朝天一翻眼皮,“知道,那又如何?”
“你自比他,觉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
“马马虎虎?”傅沧泓不由坐直身子,“看起来,你也想位极人臣名享天下?”
“不敢,”付应生很随意地一抱拳,“付某只是一介狂生,做事全凭高兴,或者不高兴,倘若高兴,做什么都可以,倘若不高兴,那就一切拉倒。”
“那你今日,为何而来?”
“凑个热闹呗。”
“那行,现在热闹也看完了,你可以走了吧?”
“不不,你刚才的话,我听着很顺耳,故此,也想尝尝做县令的滋味。”
“……”傅沧泓的神色郑重起来,上下看了他半晌,调过头去,“你们呢?你们觉得,付应生可有资格?”
众士子仍然沉默。
真是一群沉默的“羔羊”,只怕有人对他们举起屠刀,也是一声不吭。
傅沧泓心底不由漾过丝淡淡的悲哀,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