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后,冯翊措辞强硬的信函到达虎丘。
留守的右军统领叶瑜,在听明白传讯兵转达的朝廷决策后,却只能苦苦一笑——朝廷决定不再给大军提供粮饷,进攻炎京的北宏军队也折返虎丘,可是他们的皇帝,却没有一同回来,甚至没有告诉他们,到底是撤回璃国,还是继续盘踞虎丘,设若继续盘踞虎丘,他们又该怎么办?
此时的傅沧泓,正骑着马儿,在一条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黄土路上,慢慢地走着。
他形容憔悴,双眼晦暗,袍服上沾满尘土,任谁见了,也想不到,他竟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北宏帝王。
他要去哪里呢?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只是想随意地散散心。
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洒落串呱呱的叫声,傅沧泓不由抬起头来,看了看那阴云沉沉的天际。
“璃……歌……”
一声轻喃从唇间溢出,带着不尽的压抑。
后悔吗傅沧泓?
一个声音骤然在心底里响起。
为了一个女人,弄到如此地步,后悔吗?
为了一段遥遥无期的感情,耗尽心机仍然一无所获,值得吗?
值得吗?
有那么一刹那,他的心开始动摇,然后瞬间又定了下来,变得更加牢不可破——怎么能怀疑呢?怎么能怀疑自己呢?你爱她不是吗?傅沧泓,你爱她,就该相信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就该相信眼前的困境只是暂时的!
猛然间,这个男子抬起头来,眼中再次迸发出那种慑人的光!
是的,他要坚持这份爱,哪怕没有意义!
有没有意义,很多时候,不是由别人的标准来判定,而是他自己!
倘若他确信爱,倘若他确定要爱,他就会执著地进行到底!
虽然这份执著,带给他的,一次次都是伤痛,都是更为沉重的打击,纵然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傻瓜,可他还是想继续。
很遥远的翠屏山。
两行晶莹的泪水,蓦然从夜璃歌眼角滑落。
“歌儿……”夏紫痕唇间发出声惊喜的低呼,赶紧俯下身子查看。
可夜璃歌仍然安静地躺着,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抬手替她拭去泪痕,夏紫痕眼中不由闪过丝心痛。
她并不知道,此时的夜璃歌,已经有了模糊的意识,她隐约仿佛听到来自千山之外的呼唤,轻若游丝,却带着深重的忧伤。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飞了起来,离开身体,朝着那个声音所在之处而去——
她看到他了,她真的看到他了,看到他孤零零一个人骑在马上,仰头朝天,泪珠滚滚……
轻盈盈落下云端,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沧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傅沧泓瞪大了双眼,眸底闪过丝惊愕——是她吗?还是他的幻觉?他觉得自己看到她了,看到她站在自己的面前,眸光盈盈,欲泣欲诉……
他不禁张开了怀抱,可是双臂间空空如也,只有幽冷的风穿过。
他那颗刚刚热切起来的心,顿时,又冷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兵伐天下
次日,一夜未眠的安阳涪顼双眸红肿,面色发白,脚步飘忽,虽强撑着坐到龙椅之上,还是让百官们有所察觉。
“奏事吧。”安阳涪顼摆摆手,嗓音略带几分沙哑。
六部尚书依序出列,奏报国中各项事务,安阳涪顼条理分明地一一处理。
及至朝罢,依例往倚凰殿请安。
董太后犀利目光往他脸上一扫,眉心立即紧紧地蹙起,但到底没有多问,只让孙贵亲自奉了杯安神茶与他,母子俩相对着说了会儿话,安阳涪顼便起身离去。
回到德昭宫中,安阳涪顼看这也不顺眼,那也不顺眼,正待发作,一抹倩影婀婀娜娜自殿外而来:“皇上——”
“你?”安阳涪顼有些没好气地道,“你来做什么?”
“皇上,小女制了件解闷儿的玩意,想呈给皇上。”
若是往日,安阳涪顼定然已经将她轰走,可是今番,兴许是心里的确太过焦躁,想寻些开心,故而仍是冷着一张脸:“哦?”
南宫筝并不介意,右手探进袖中,扯出一只纸鹤,伸指在其双翅上一弹,纸鹤立即扑楞楞飞起,在安阳涪顼头上不住盘旋,并且发出清脆的鸣声。
安阳涪顼的双眼顿时亮了。
一直以来,他就在这些小玩意儿上特别上心,此时见了如此精巧的把戏,哪里还肯放手?心里的压抑沉闷顿时去了泰半,唇角微微向上扬起:“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皇上想知道?”
“嗯。”
南宫筝抬手招了招,那纸鹤便听话地飞回,停在她掌中,南宫筝用手指拈着纸鹤,走到御案前,将组件一一分折开来:“皇上您瞧。”
安阳涪顼凑过头去,听南宫筝语声温婉,将每个组件的功用一一叙述明白,他本性聪明,很快就知道了其中奥妙,不由开怀异常:“如此说来,用这个法子,不但可以制出纸鸽、纸鹰,还可以制出会飞的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