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沧泓抱着枕头。
素来强悍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这般“可怜”的时候,她的发香,还在鼻边萦绕,撩得他的心,更加难受。
抛开枕头,傅沧泓下了榻,烦躁地在殿中走来走去,不可否认,现在的他,很渴望女人的温存,可因为心中那份情,他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必须得找点什么事来做做,他心里有个声音说。
走到御案边,拿起本奏折翻开,只看了两三行字,就随手抛在一旁,脑海里闪来晃去的,全是她的影子。
“曹仁!”
“奴才在!”
“去,取十坛上好的御酒来——”
“十,十坛?”曹仁的舌头有些打结。
“让你去就去,没听到吗?”傅沧泓的双眼微微有些泛红。
曹仁赶紧着连连应声,退了出去,不多会儿领着几个宫侍走回。
拧过一坛酒,傅沧泓揭开封皮,仰脖直灌——或许,只有醉了,他才能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才能压住心底的狂躁和不安。
宫殿寂寂,烛火摇曳。
形容憔悴的男子趴在桌上,昏昏醉睡,英挺的眉头紧紧地蹙着。
火狼悄无声息走进,把那些空酒坛拿开,扶起傅沧泓,朝御榻走去。
“璃歌——”傅沧泓不由呢喃了一声,伸手将火狼抱住。
火狼没有作声,褪去傅沧泓的外袍,轻手轻脚地将他挪进被褥中,然后放下纱帐,悄悄退出。
……
雪屑儿纷纷扬扬。
女子独自坐在高高的山巅上。
面对广天袤地,脑海里一遍遍回放,人世间的一切,《命告》中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瞬间洞悉玄机。
瞬间观彻天地。
她知道,自己必须找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来分析、决策、修正。
《命告》是《命告》,但她自己,可以运用自己的力量,来使之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但她最终却泄气了——或许南宫阙说得对,天下与情感,终究是无法两全的。
纵然,她和傅沧泓顺利成亲,纵然,她生下傅沧泓的孩子,也无法保证岁月的平安,隐藏在他们身周的危机,有如一颗颗炸弹,随时随地都会触发,在那样多鲜血淋漓的矛尖下,他们的感情,又能维系多久呢?
天下之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权端归一,乃是大势所趋,而他们身在局中,注定要被这种命运所主宰——不是他们拥有天下,便是天下覆灭他们!
纵傅沧泓不取天下,这方天下,终有人取,到那时候,他们又能往哪里安身?
夜璃歌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天空,仿佛看到一幅图卷,正缓缓地展开,每一个箭头如血般鲜艳,也如血般清晰,彰示着某种势力的走向。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自有主宰,他们,早已退无可退。
仿若这人生,便是一盘棋,而过了河的卒子,永远不能后退,只有前进。
也就是说——
“我以我的生命发誓,以我孩子的生命发誓,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阻止他!”
傅沧泓,上天怎么会让我遇到你?
怎么会给我们的感情,安排这样可笑的结局?
怔怔地,夜璃歌眸中落下泪来,旋即凝结成两颗晶莹的冰珠,黏在脸颊上。
倘若感情与天下不能两全,美丽的炎京凤凰,你将何去何从?
“歌儿,你是这天下,唯一能制衡他的武器——”
制衡吗?
她要如何制衡?
倘若时光能够倒流,她多么希望,那一天自己没有回京,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没有,一切的一切,什么都没有……
只要不动感情,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平平安安地嫁给安阳涪顼,或者,潇潇洒洒地遁迹于江湖……可是,可是事情,终究成了现在的局面。
也许,从她放不下他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事情也已经改变。
从他进入她心中的那一刻开始,命运的转轮,就已经启行。
这种潜在的东西,外人看不见,可她却无比清楚,清楚到无能为力。
抬手抽出惊虹剑,将其掣在手中,夜璃歌眸底一片霜寒——是不是挥慧剑斩情丝,会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