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头戴凤冠,身穿凤衣的女人。
董皇后?
夜璃歌吃惊不小,脚下猛一踉跄,好容易才稳住身形,心中念头疾转——自己这是过去呢?还是——
尚自犹豫着,却听董皇后忽然悠悠一叹。
轻轻咬咬唇,夜璃歌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她身侧立定,也凝眸朝窗孔里看去。
庭院之中,灯火如炬,一身短衣劲衫的男子,高挽衣袖,运掌如飞,狠狠劈在木桩上。
安阳涪顼?!
一把捂住双唇,防止自己叫出声来,夜璃歌心中之震撼,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怪道他这些天来再未“驾临”司空府,原来是把自己关在宫里,苦练“铁砂掌”了?
难道说,董皇后把自己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为了让自己知晓,安阳涪顼的苦意吗?
微微侧头,两个女人的目光穿过迷离夜色,在空中相遇。
从墙内传出的钝击之声不绝于耳,深深撞击着她们的心。
终于,夜璃歌率先转身,悄然走开,董皇后如一抹影子般落于其后。
直到确定安阳涪顼听不见,直到确定四周寂寂无人,夜璃歌方才停下脚步,不待她开口,董皇后却先出了声:“二十天了。”
“什么?”夜璃歌一头雾水。
“他把自己关在里面,足有二十天了。”
夜璃歌心中又是一颤。
“夜璃歌,”董皇后忽然冲上前来,一把扯住她的手,长长的指甲深深掐入她的皮肉里,冷利如刀锋般的视线,切碎她美丽的面庞,“他是本宫的儿子,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肉……二十年来不曾教他吃过一点苦头,受过半点委屈……十岁那年,秦太傅因他贪玩,打了一戒尺,本宫即让皇上,勒令秦太傅辞官归隐……本宫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本宫……”
董皇后说着,眸中似有泪光闪动。
夜璃歌一时怔住,想说什么,却无从答言。
“你不懂,你不懂本宫心里有多痛……本宫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皇帝却有后宫三千……本宫这个皇后,看着炙手可热,其实无比辛酸……”
夜璃歌还是怔然。
“夜璃歌……”董皇后的嗓音忽然又转为沉冽,“本宫知道,你能成就顼儿,更能毁了顼儿——倘若将来,顼儿因你受到半点伤害,本宫,本宫——”
她的话戛然而止,尔后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夜璃歌。
一股冷意从脚根直蹿上后脊梁骨,教夜璃歌不寒而栗。
当一个女人抵死为自己的儿子而战,她将是非常可怕的。
沉默。
后园那头,却突兀传来一声痛嚎!
是安阳涪顼!
两个女人几乎没怎么考虑,折身如飞箭一般冲去!
一掌推开紧闭的院门,夜璃歌赫然看见两个人正抱成一团,在地上打着滚儿。
双眸瞬间冷凝,她也顾不上分辨谁对谁错,立即冲将上去,运力将两人扯开,然后挺身将其中一人护在身后,看着另一个人道:“涪顼,你没事儿吧?”
“璃歌——”抬手擦去唇边鲜血,安阳涪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夜璃歌正急速思索着如何解释,董皇后惊痛的声音却蓦然响起,“顼儿!顼儿!”
随即,她转头大叫道:“来人!”
数名手执长戟的皇宫侍卫立即冲了进来,董皇后抬手指向夜璃歌,断喝道:“将刺客拿下!”
领头的侍卫一怔,看看夜璃歌,再看看董皇后,迟疑道:“……太子妃?”
“是男人!她后面那个男人,你们没有看到吗?”董皇后疾斥。
侍卫们这才看清,在夜璃歌的身后,还立着一个披头散发,身形高大的男子,当下挺戟围过去。
“啪——”
“噗——”
“轰——”
但听得三声遽响,最前面的侍卫长戟脱手,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恰恰撞在安阳涪顼练功用的木桩上,硬生生将深深扎根于青石板中的木桩给撞倒于地,半晌没能再爬起来。
“上!都给我上!”董皇后一贯的端庄娴雅不复存在,凤袖一挥,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安阳涪顼呆呆地站在那里,神情恍惚而哀伤。
“住手!不想死的话,都给我住手!”情急之下,夜璃歌一声断喝!——这些皇家侍卫,虽已是千挑百选的勇士,可在傅沧骜手中,只怕连只蚂蚁都不如!更何况,她一点都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那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侍卫们被她的气势所慑,纷纷凝驻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深吸一口气,夜璃歌仍然牢牢地将身后之人遮住,看向董皇后道:“今夜之事,纯属意外,还请皇后允许臣女携此人离开。”
“离开?”董皇后满眸咄咄逼人,“绝不可能!他将顼儿伤成如此模样,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