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荒凉,甚至盖过了,生的渴望。
“歌儿……”悬崖上空,忽然传来一声深旷的呼声。
父亲?夜璃歌倏地抬起了头。
“歌儿——!”
“爹爹!”运足中气,夜璃歌高声回应。
“小姐!小姐!”夜方等人的声音也从上方传来。
“是我——我在这儿!”像是一股突兀的生力蓦然注入心中,夜璃歌感觉自己整个人再次活了过来,嗓音越发地响亮。
确定她“无碍”后,夜天诤反而完全冷静下来:“歌儿,不要着急,耐心等等,为父这就设法助你。”
“爹爹,这崖壁之间的机关甚是厉害,您千万要小心!”夜璃歌也出声提醒道。
“歌儿,你只管放心,这些小玩意儿还难不住你爹。”夜天诤朗声道。
举起火把往下照了照,夜方瞅见那架巨大的绞轮,不由倒吸了口寒气,刚欲说什么,却被夜天诤用眼神止住,他压低嗓音道:“我们到那边去说。”
领着夜家一干暗卫,夜天诤退到离崖涧数丈开外的地方,方才端凝面色,威严的目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可都瞧清楚了?”
众人点头。
“此刻离黎明尚有两个时辰,一旦天明,立即开始施救,夜逐,你领三人速去准备藤架、药草,夜萧,你领十人排查机关,夜方——”夜天诤的目光,最后看向自己除夜剑之外,最为得力的助手。
不等他把话说出口,夜方已经肃然答道:“是!”
夜天诤默然,看着部众人散去,尔后盘膝坐于石上,开始运功调息。
四十余年来,他历经重重险波骇浪,早已心智卓然,临事不乱,可也万万想不到,自己衷爱无比的女儿,竟然会落到如斯境地。
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想起那一架噬骨森寒的绞轮,他仍然忍不住胆战心惊——他的女儿,他一向视若珍宝的女儿,到底是如何强撑过来的?
太阳的光芒破开黑暗,照亮整个大地。
夜逐夜萧回到夜天诤身边,躬身禀奏道:“大人,一切均已齐备。”
“好。”夜天诤点头,和两人一同走到崖边,抛出飞鹰爪,让其紧紧噬在石岩上,夜逐一点点坠向下方,同时,崖上的十名暗卫同时启动机枢,但听得“嘎嘎”一阵机括响动,绞轮开始飞转,轮齿收起,合拢为一根毫无杀伤力的钢柱。
确定再无任何危险,夜逐方才扯着钢丝绳重新回到崖边,拍去手上尘土,看着夜天诤略一咂舌,然后退至一旁。
凝聚起全身中气,夜天诤如一只大鹏般翩翩而下,慢慢落下崖底。
“爹爹——!”夜璃歌虽然一向刚忍,但此时见了父亲,也禁不住珠泪滚滚,猛地近前,扑入他的怀中。
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夜天诤轻声哄道:“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嗯。”夜璃歌点头,将手搭上父亲的肩膀,稍运内力,父女俩立即冉冉飞起,越过钢柱,继续向上。
当明亮的阳光映入眼底,夜璃歌倏地合上双眸——在黑暗里呆得太久,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适应光明。
看着她浑身上下的伤,所有的夜家暗卫都不由唰地变了面色,个个钢牙紧咬,握紧双拳。
夜逐最为激动,冲到夜天诤面前高声道:“属下这就带人去金瑞,和夜剑一起,抄了南宫阙的老窝!”
“站住!”夜天诤一声震喝。
“大人?!”夜逐转头,满脸不解地看着他,“小姐她……伤成如此模样,难道您,您就不——”
“不是南宫阙。”不待夜天诤发话,夜璃歌淡淡吐出五个字,重新睁开了双眸。
“那是谁?”
摇了摇头,夜璃歌并不回答,只看着夜天诤道:“爹爹,我们回家吧。”
言罢,眼中两行血泪冉冉而下。
“……好,回家,回家。”抬手拭去她腮上泪水,夜天诤慈爱地笑,轻轻将女儿揽入怀中,“我们回家。”
群情激昂的暗卫们都沉默了,相继退开,开始各自其职。
从城郊到司空府,夜璃歌始终一言不发,进得府门,她便强行站起,自己一个人进了碧倚楼,夜天诤一声微叹,留下夜逐夜萧看护,带着夜方去了书房。
躺在榻上,眼望着手边的惊虹剑,一年多来的种种般般如流风回雪般在脑海里闪过,最后化作抹凄然的笑,凝固在嘴角。
经历了最初的愤怒,其后的痛楚,再后来的悲伤,到现在,她生命里第一场伤魂炼魄的感情,只化作几许怅然,盘旋在心间。
大悲大痛之后,她开始觉着深深的疲惫,在这种疲惫里,夜璃歌沉入了朦胧的睡梦……
烛火昏昏,似有两道清柔如水的目光,投注在她的脸上。
轻轻地,夜璃歌睁开了眸子。
看清眼前这个人,她有一刹那的恍然,然后撑着床榻想要坐起,却被对方伸手按住。
他一言不发,只是那样静默地看着她。
安阳涪顼,自相识以来,她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
严格说来,他是个漂亮的男子,和傅沧泓不同,傅沧泓是坚毅冷漠,而他,则像是一泓温润的湖水,干净清透,几乎看不到什么杂质。
以前,对这样的男人,夜璃歌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在她看来,男人就该提刀上阵,热血-拼杀,男人就该沉凝如山,浩博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