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姝少不了又谦逊一番,郑重表明:“朝廷的恩德与信任,下官铭记于心,没齿难忘,一定恪尽本分,以报效朝廷!”
“唔。”太子颔首,满意于女官的谈吐和礼仪。
纪学琏和颜悦色,指了指砧木,催促道:“来,你快给太子殿下说一说:为什么把树干砍了?”
姜玉姝稍一思索,简略解答:“嫁接树木,需要砧木作为根基,然后选取优良桑树的枝条作为穗,目的是栽培更多的优良桑树,所以,砍掉多余树枝,有助于接穗成活。”
“这一片,就是桑树苗?”安王对新鲜事物皆感兴趣。
她颔首答:“对。等它们长大些,即可作为砧木,接受嫁接。”
“那底下,盖着什么东西?”太子背着手踱步,悠闲中流露审视之意。
“菜苗。”姜玉姝弯腰,把密织的薄草席揭开,供天潢贵胄观看,“油菜、芹菜、豆角等等,眼下,边陲夜里仍然寒冷,得保护起来,避免嫩苗被冻死。”
太子恍然颔首,旁观女官熟练的动作,暗忖:看来,她平日没少干农活,否则,手脚麻利不起来。
她拍拍手上灰尘,恭谨告知:“早饭已经准备妥了。”
“唔。”太子转身。
她抬手引请,“殿下,这边请,纪大人,请。王爷?王爷?”
“来了。”安王春游踏青一般惬意,摘了片嫩绿桑叶,闻了闻,感慨说:“偌大园子,满是庄稼和蔬菜瓜果,竟然没有一样花草?郭夫人,你真是、真是——果然,你是专心致志钻研庄稼菜蔬的。”亲王咽下一句:脂粉未施,素面朝天,痴迷于耕种,活得几乎不像个女人。
在她心目中:人的一生,时间精力有限,奇花异草仅能观赏,远不如培育庄稼或经济作物有意义,研究园,根本没有空地种花。
姜玉姝亲自引路,招呼道:“殿下,请,当心台阶。”
于是,大群随从簇拥两位显贵和知府,用完早饭后,喝了杯茶,太子提出巡察前堂。
知县自然毫无异议,即刻答应,一路解答钦差疑问。
当行至前堂时,安王余光一扫,发现月洞门外人头攒动,诧异问:“那些是什么人?为何拥挤进衙门?”
姜玉姝解释道:“那是新投来的流民。一年之计在于春,今天碰巧是开仓日,他们是来领取粮种的,用以开荒耕种。”
“哦?”太子身负皇命,十分关心流民的安置情况,抬脚说:“走,去看看。”
“殿下!”
太子眯起眼睛,“怎么?”
姜玉姝定定神,委婉说:“殿下身份尊贵,流民往往不懂礼仪,您——”
“无妨。”太子不容置喙,昂首阔步朝流民们走去。
姜玉姝只得尾随,督促衙役等人警惕戒备,深怕天潢贵胄在图宁受一丁点伤。
顷刻后,太子和安王并肩站立,定睛打量:
流民衣衫褴褛,大多面黄肌瘦,拖家带口赶到县衙,排着长队,交头接耳,眼巴巴张望。
最前方,以两名小吏为首,带刀官兵协助,先核查流民身份,然后挨个发予批条,流民拿着批条,自去仓库领取粮种。
此时,县衙上下皆知太子和安王来了图宁,小吏一见显贵驾到,慌忙搁笔起立,急欲下跪行礼。
大批流民则茫然无措,好奇盯着陌生人。
太子抬手,温和说:“免礼。你们接着忙,不要惊扰百姓。”
“是,是。”小吏诚惶诚恐,哪里敢大喇喇落座?他们也站立,拿起名册,继续忙活。
安王看了片刻,“不是说领取粮种吗?粮食呢?”
姜玉姝答:“官府按照每一户的人口,签定数量不等的批条,流民拿去交给仓库,即可换取粮种。”
“图宁多是栽种什么?”
“土豆。”她耐性十足,“土豆产量较高,一年可以种两季,只要用心打理,如无灾害意外,在朝廷规定的垦荒免赋税两年期间,他们就不会饿肚子了。”
安王缓缓转动玉扳指,“原来如此。”
太子神色严肃,忽然耳语吩咐随从几句,其随从领命,飞快挑选几名流民,带到储君面前。
姜玉姝纳闷不解,“殿下,您这是……?”
太子不疾不徐答:“有几句话,想问问他们。”
问什么?姜玉姝瞬间悬起心,“是。”
少顷,流民被带到,惴惴不安,压根不认识天潢贵胄,只认得县太爷,扑通下跪,磕头,毕恭毕敬道:“草民拜见知县大人。”
太子、安王、知府在场,你们给我磕头?
姜玉姝来不及阻止,下意识避开了,发觉太子等人并无不悦之色,尴尬吩咐:“起来,立刻起来!咳,不用害怕,叫你们过来,是因为这位、这位大人,想问你们几句话。”
几名流民犹豫站起,紧张杵着。
太子语带笑意,堪称亲切,和善发问:“九州大地,五湖四海,你们为什么选择来图宁垦荒?”
几名流民你推我、我推你,小心翼翼答:“家乡遭水灾,没活路了,听说图宁比较容易谋生,所以来碰碰运气。”
“我大舅先来一年多,托人捎口信,说这儿不错,我就带着老娘投奔来了。”
“我、我一路讨饭,跟着逃难的大伙儿走,走着走着,稀里糊涂到图宁。”
太子目不转睛,又问:“你们来图宁之后,过得怎么样?住哪儿?天天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