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节(1 / 2)

姜玉姝夜宿桑山脚的村庄, 沐浴后, 穿上里正孙女的衣裳,虽是粗布,却十分干净,蓝底绣着兰花, 绣工颇精致。

此次出城巡察, 她没带丫鬟, 仅带了若干心腹护卫, 原计划当天返回,孰料突降大雨, 打乱了行程。

她独自坐在厢房炕上, 倚着窗台, 窗支开了一条缝, 门口窗外均有衙役和护卫,严密保护知县。

“嘶~”,她轻轻抽气, 反手捶了捶酸疼的腰,随后拿起帕子, 一边擦干刚洗的头发,一边倾听风雨声,暗忖:

边塞的风雨,与江南截然不同。

记忆中,前世生长于南方水乡, 少女时期,每逢雨季,偶尔会多愁善感,一度偏爱“雨打芭蕉声声泣”式的诗词。

但自从来到大乾,一睁开眼睛便是乱局:侯府末日、除爵抄家、流放边塞、充军屯田……千辛万苦,起起落落,奋斗到如今,平时鲜有聆听风雨声的闲情逸致。

雨夜独坐窗前,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姜玉姝不禁感慨万千,莫名犯了一点多愁善感劲儿,托腮叹息:“唉。”

结果,炕桌上的烛光一晃,窗纸上立刻现出几道人影,亲信护卫起疑,关切问:“夫人?您怎么了?”

“没事?”

姜玉姝回神,深吸口气,迅速驱散了莫名的伤感,扬声答:“没事!我只是在想,这雨究竟什么时候才停?”

隔着窗,心腹信以为真,以为知县在愁行程,七嘴八舌答:“应该快停了,图宁不是雨水丰沛的地方,兴许明天就晴朗了。”

“假如明天下小雨,干脆弄一辆马车来,慢慢儿回城。”

“对!”

“到时您坐车,小雨不妨事。”

姜玉姝想了想,“明天再看,但愿晴朗。”

下一刻,李启恭带领里正的儿媳妇和孙女,捧着几个食盒,隔窗禀告:“大人,晚饭好了,摆屋里?”

姜玉姝定定神,“好。”

李启恭眼神冷淡,斜睨村妇母女,“随我来。”

“哎!”村妇母女俩诚惶诚恐,生怕得罪任何一个官吏。

然而,郭府护卫队的头领邹贵,却拦在了门口,“且慢。”

李启恭暗感不悦,却斯文问:“邹老弟,怎么了?”

“老规矩,小的们得看一眼,还请各位理解。”邹贵笑嘻嘻,不等对回答,便招呼同伴,揭开食盒,谨慎检查食物,半晌,一一合上盖子,主动打开门:“进去,好生照顾姜大人。”

“是。”村妇忙带领女儿进屋。

李启恭抬脚,右脚意欲迈进门槛,又被拦下了。

“哎典史,您……不方便进去啊,有里正的儿媳妇和孙女伺候知县就够了。”邹贵一副殷勤模样,弯腰,用袖子掸了掸门边的凳子,“坐,您坐。”

哼,你把老子当成看门的了?李启恭暗中更加不悦,却面色如常,摇头道:“不了,此处有你们巡逻即可。知县惦记公务,恐怕急着回城,我得去和里正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借一辆马车,再弄些蓑衣和斗笠,实在不行的话,大家只能冒雨赶路了。”

邹贵内心鄙夷,面上丝毫不显,“行!小的明白了,一定寸步不离地守着,您尽管放心去忙。”

“唔。”李启恭找不到留下的理由,遗憾扼腕,瞥了一眼透出烛光的窗户,不甘地离去。

与此同时·厢房

姜玉姝头发半干,简单挽了个髻,洗手转身一看:

方方正正的炕桌,不大,摆着红烧兔肉、山鸡榛蘑汤、狍子炖土豆、酱茄子,以及凉拌瓜菜,主食是面条,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夫人——咳,大人,您、您坐。”村妇拘束至极,把盘碟碗筷摆得整整齐齐,催促女儿道:“丫头,快,给知县大人盛汤。”

女孩颔首,小跑盛汤,不敢直视高挑端庄的女官。对村民而言,知县高高在上,乃全县最尊贵的人,高不可攀,万万不能得罪了的。

姜玉姝落座,和颜悦色,“你们吃了吗?”

村妇母女侍立桌旁,躬身答:“民妇一家在傍晚下雨前就吃过晚饭了,这是特地给大人做的,收拾得干干净净,您放心吃!”

姜玉姝曾在刘村屯田数年,熟悉村居生活,观察菜色,温和道:“我们仓促避雨投宿,打扰了,大晚上的,难为你们,弄了一桌野味。”

村妇系着围裙,双手紧张搓围裙,“不难,这个不麻烦!民妇的外甥会打猎,他最近恰在我们家,帮忙下地除草,空闲时就上山转悠,因此我家经常有野味。”

“原来如此。坐,不必站着,这是你们的家,别反倒比客人还客气了。”姜玉姝和和气气,慢慢喝汤,看了看碗里的土豆,顺势打听:“你家种了多少土豆?长势怎么样?”

村妇拉着女儿在炕沿坐下,忧心忡忡,“今年多种了三亩,一共十六亩地,是全家二十多口人的口粮。本来长势不错,谁知,最近老是下雨,土豆正在开花,雨水过多,可能会影响收成。”

姜玉姝若有所思,须臾,叮嘱道:“尽人事,听天命。最近雨水确实有些多,但放心,西北边塞,自古至今,从未发生过洪灾,即使影响收成,应该也不会太严重。你们得勤下地,时刻让田垄畅通排水,土豆秧要避免泡在水里。”

“哎,是,民妇明白。”村妇点头如捣蒜,“一大家子的口粮全指望着土豆,岂敢不用心侍弄呢?无论刮风下雨,我们天天都下地,生怕田垄沟渠被大雨冲坏了。”

山鸡榛蘑汤鲜香可口,姜玉姝喝了半碗,深感美味,随口问:“农忙时节,你外甥却有空走亲戚、打猎,他家里没庄稼活吗?”

“呃、这……”村妇和女儿对视一眼,支支吾吾。

姜玉姝诧异抬头,掏出帕子擦擦嘴,“怎么支支吾吾的?”

“唉。”村妇流露愁色,解释道:“民妇的外甥命苦,兵荒马乱那几年没了爹娘,仅剩个妹妹,兄妹俩相依为命,遭叔伯欺负,分家时只分到四亩偏僻坡地,一直荒着,得夏种时才能耕作。”

姜玉姝不赞成地皱眉,“为什么荒着地?莫非懒惰?懒惰可就活该挨饿了。”

“不,不是的!”村妇女儿脱口告知:“我表哥很勤快,他是为了表姐的案子,东奔西走讨公道,忙得顾不上种地。”

姜玉姝眸光闪了闪,“案子?什么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