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姝皱眉思考,迷茫问:“相关的规定, 我一直没认真琢磨过……那、那我现在,究竟是被罢免了?免职了?还是停职待查?”
郭弘磊严肃答:“应该是停职待查。国有国法,六部各司其职, 一举一动皆有规矩,查证确实违法犯罪了的官员,才会被罢免并追究,犯官将由吏部负责除名,然后由刑部负责追究惩罚。而你并未贪赃枉法,无凭无据、无相关文书,吏部不会草率除名,刑部无权擅自追究。”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绝对没有贪赃枉法!”含冤受屈的芝麻小女官气呼呼,恨不能冲到上峰面前指天发誓。
郭弘磊安抚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
“况且,你的官职,当年是九殿下保举、太子殿下赞同、圣上恩赐的,谁也不敢轻易罢免,否则岂不是公然质疑皇室的眼光?只是如今朝廷大员相争,殃及池鱼罢了。不出意料的话,朝廷已经派人下来了,待查证后才能下结论,所以我说‘尚有转机’。”
姜玉姝频频点头,憋屈郁懑之气逐渐消散,“嗯,对,有道理!”她昂首,不轻不重一拍桌,激动倾诉:
“我并非官迷,也不贪财,当特使的时候东奔西走,累死累活,年俸禄折合银子四百多两,虽然比平民百姓宽裕,但挣的都是辛苦钱。假如我没当官,多半会经商,姜苁、土豆粉条、皮子香料等等,挑一样最拿手的,潜心钻研,我不信自己一年挣不了四百两!”
“但我当官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按律,官员不能经商。我生怕辜负朝廷的信任,勤勤恳恳办公,结果呢?御史风闻言事,上司未经查证就下了罢免、停职令,实在太让人失望寒心!”
姜玉姝既忿忿不平,又对上司失望,凝重表示:“我气愤不服,不仅是因为丢官,更是因为被冤枉。”
郭弘磊听完,沉默半晌,不可思议地问:“你刚才说什么?不当官就去经商?你居然想当商人?”
“啊?”姜玉姝回神,斜掠鬓发,懊悔暗忖:糟糕,一时气愤,说溜嘴了……他生长于勋贵侯门,自幼认定与商贾“不是一路人”;而姜姑娘乃侍郎千金,大家闺秀的嫁妆铺子等财产,指派专人打理,她们只管收钱、花钱。
士农工商,按常理,除非逼不得已,否则姜姑娘不可能对商业感兴趣,他也绝不会允许妻子经商。
思及此,姜玉姝果断话锋一转,否认答:“怎么可能?气话而已,我才不会去经商呢。”
“真的?”
“当然啦!”姜玉姝心虚,灵机一动,迅速从账簿中翻出一本薄册子,晃了晃,打岔问:“我看了一早上的账本,这个是刘村庄子去年的收成,出乎意外,非常不错,当初派老周当管事,挑对人了!你说,应不应该额外奖赏他?”
账册递到眼前,郭弘磊下意识接过,略翻了翻便放在桌上,“当赏则赏,你做主。”
“嗯,我正在考虑。”姜玉姝悄悄松了口气,误以为成功岔开了话题。
不料,下一瞬,郭弘磊头疼说:“当官抛头露面,经商更是抛头露面、不成体统。两者相比较,我宁愿你当官。”
姜玉姝眸光闪了闪,讷讷说:“我、我也可以做点别的嘛。”
郭弘磊缓缓靠向椅背,剑眉星目,俊朗威严,“行了,不必否认,我还能不了解你?”
“咳,哦。”姜玉姝尴尬喝了口茶,试探问:“哎,你明明打听到了消息,却想隐瞒,你、你本来想怎么样?”
郭弘磊坦率答:“我本来想:天赐良机,正好顺势辞官。”
“辞官?”姜玉姝讶异睁大眼睛。
郭弘磊颔首,“我原本已经计划妥了:女官被弹劾,因为身份特殊,朝廷必定派人查证,到时,一则凭借真相,二则为了保全皇室脸面,结果只能是‘无罪’。”
“你恰巧怀孕,而且是双胎,孕中含冤受屈,惊惶不安致使身体虚弱,理应休养几年。等到真相大白之后,我替你提出辞官,十有八/九会获得批准。”
“无论是谁,无论如何赏识人才,只要他在乎名声,就绝不会强迫一个孕妇、或产后的弱女子为国效力。”
姜玉姝愣了愣,“你替我辞官?这种事能代劳吗?”
“我以丈夫的身份,再请岳父帮帮腔,顺理成章,十拿九稳。”郭弘磊胸有成竹,旋即一拍扶手,叹道:“不过,你整天闷闷不乐的,甚至开始琢磨经商之道,吓得我犹豫了,暂未采取行动。”
姜玉姝哭笑不得,抬手拧了他胳膊一把,脱口嗔道:“即使我没有闷闷不乐、没有经商的想法,你也不能悄悄替我辞官啊!”
“凡事要有商量,如果你敢先斩后奏,休怪我生气,说不定气得以牙还牙!”
郭弘磊虎着脸,“所以,你就是闷闷不乐,就是在琢磨经商了。刚才还硬不承认。”
“我——”姜玉姝哑口无言,索性又拧了他几下。
郭弘磊不痛不痒,任由她拧,好整以暇问:“怎么?恼羞成怒了?”
“对,恼羞成怒!哼,我发怒是为了让你明白:从今往后,无论什么事,都不准隐瞒,别让我干着急。”
郭弘磊坦荡荡,“我何时隐瞒其它了?这件事,哪怕我十分想趁机替你辞官,最终也没忍心行动。”
“多谢多谢!”
姜玉姝得知弹劾一事尚有转机,无需蒙受不白之冤,峰回路转,心情自然变好,亲昵拧他几下,紧接着倒茶,殷勤说:“抱歉抱歉,我不该动手的,失礼得罪之处,还望二爷海涵。喏,快喝了这杯茶,收下赔礼道歉。”
“岂敢推辞?”郭弘磊无奈失笑,接过赔礼茶。
姜玉姝既紧张,又莫名斗志昂扬,作虚心求教状,“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朝廷派人查证的时候,我又应该做什么?”
郭弘磊放下茶杯,搂她入怀,“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别怕,等查证时,不管派了哪个钦差来,想必不至于故意刁难孕妇,顶多询问询问情况,到时,只要军中无事,我一定回来陪你。”
“嗯。”姜玉姝倍感心安,暗自庆幸于嫁给了一个愿意尊重、乐意包容妻子的男人。
夜间,一家老小融洽闲聊。
三个孩子玩了半天,又累又困,陆续被奶娘带回房就寝,厅内霎时安静多了。
王氏着急犯愁,扼腕说:“唉,阿哲和轩儿年纪只差两个月,老大不小了,至今尚未成亲,真叫人犯愁!县里差不多的姑娘家,我大概都了解过了,总没发现合适的。”
郭弘哲和郭弘轩不免尴尬,默默品茶。
“统统不合适?”郭弘磊皱眉想了想,问:“当地刘知县的女儿,不行吗?”
王氏坚决摇头,“过于活泼,不够稳重。”
“那,现任庸州知州、潘大人的侄女,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