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2 / 2)

翠梅放下窗帘,缩回车里,笃定告知:“我看清楚了,是表公子!”

“巧了,居然真是他。”

姜玉姝纳闷眺望对面,颇为好奇,“瞧,那马车后跟着一辆囚车,囚车里关着两个人。”

“表公子主管巡捕缉盗,那俩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翠梅撇撇嘴。

姜玉姝放下帘子,坐直了,皱眉说:“亲戚之间碰见了,理应问候一声,不过……”她顿住了,迟疑不语。

“不过什么呀?”翠梅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是不是怕见了面尴尬?”

姜玉姝略一思索,为免节外生枝,飞快作出决定,正色答:“倒不是怕尴尬。唉,你看看我,“她捧着肚子,为难地说:“行动不方便,街上又拥挤。这样吧,你出去告诉邹贵,让他跑一趟腿,替我向表哥问声好。”

“哎,好主意!我马上去办。”翠梅偷偷松口气,唯恐派了自己去,今时不同往日,她一见表公子就发憷,弯腰打起帘子,交代邹贵办事。

连岗是个小镇,跑江湖的一家子当街卖艺,敲锣打鼓,时而舞刀弄棒,时而耍猴戏,命令猴子作揖讨钱,逗得围观百姓哈哈大乐,拍手喝彩。

喧哗中,不消片刻,邹贵去而复返,跳上车,隔着帘子禀告:

“我按夫人的意思给裴公子问了好,他也回了问候。另外,他说‘恰是晌午,一齐用午饭’。”

“啊?”

姜玉姝一惊,未及反应,庄松便策马返回,吩咐道:“快,跟着裴大人。他们尚未用饭,有缘巧遇,裴大人慷慨,请咱们吃午饭!”

上峰请吃喝,底下人焉有不乐意的?

庄松一声令下,众衙役眉开眼笑,立刻策马赶车,尾随裴文沣一行。

马车摇摇晃晃,姜玉姝一把掀起帘子,正欲询问,却听庄松愉快说:“哈哈,这顿饭,我们沾了你的光了!裴大人主要是照顾亲戚,顺带叫上我们。”

众衙役乐呵呵,附和着道谢。

姜玉姝暗叹,无法改变局面,只得咽下败兴话,转而说:“什么沾光不沾光的?大家认识,所以裴大人才一块儿请了。”

两拨人马浩浩荡荡,停在镇上最大的食肆前,下车下马。

裴文沣站定,吩咐道:“你拿主意,咱们有公务在身,别上酒,省得酒徒醉醺醺坠马。”

“是。”蔡春管钱袋,办惯了这种差事,一溜小跑,熟练与掌柜商议菜色。

吴亮垂手侍立,作为知晓来龙去脉的亲信小厮,莫名比正主更紧张,小声说:“公子,表姑娘走过来了。”

“你慌什么?我又不是瞎子,看得见。”裴文沣镇定自若。他表面稳站如松,实则心潮激荡,目不转睛,第一眼看她的脸,第二眼审视其肚子——

奇怪,不说有喜了么?她怎么没显怀?

莫非……大夫诊错了?

霎时,裴文沣精神一震,不由自主地狂喜!

然而,翠梅搀着姜玉姝,邹贵尾随,三人靠近。当姜玉姝站定时,忽一阵秋风袭来,刮得她宽松衣裳往后扯,显露微凸的肚子。

裴文沣眼神一变,由喜转悲,刹那间大起大落,既黯然,又恼怒,打从骨子里憎恨横刀夺爱的郭弘磊,一想起姝妹妹怀了别人的孩子,他的心就难受得像在油锅里煎。

姜玉姝止步,表兄妹相距数尺,她谨慎留意,发觉表哥一瞬间脸色沉沉,眼神愠怒,旋即却换上温和面孔,风度翩翩。

他在生气。难道……情伤已愈,彻底释怀,厌恶看见变成有夫之妇的表妹?

太好了!他终于想开了!

姜玉姝误会了,暗中如释重负,客气道:“表哥,好一阵子没见面,一见面就让你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表妹客气了。难得巧遇,听庄主簿说你们也还没用午饭,我这个做表兄的,怎能置若罔闻?”裴文沣若无其事,侧身一抬手,“请。”

姜玉姝谦让答:“表哥先请。”四目对视,皆客气浮在表面,各怀心事,目光互相刺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庄松骑术不精,下马迟了一步,步履匆匆,打破无形的僵局。

姜玉姝趁机说:“庄主簿,请。”

“裴大人,您请,您先请。”庄松躬身,裴文沣只得先行。

店堂内,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小二热情洋溢,殷勤招呼:“几位客官,雅间里请!”

两拨人将近二十个,店堂设一桌,雅间另设一桌。捕快衙役等人同席,自在无拘束,其余上楼进了雅间,整洁安静。

晌午,所有人饥肠辘辘。

边塞小镇食肆,并无名贵食材,亦无精致菜色,胜在分量足,每盆菜都堆得冒尖,热气腾腾,油亮亮。

裴文沣坐上首,庄松和姜玉姝在其左右;邹贵、翠梅、以及蔡春、吴亮同在雅间,却落座隔壁小桌。

“公务在身,不宜饮酒。粗茶淡饭,各位讲究用些吧。”裴文沣起了第一筷,却是夹给姜玉姝,歉意说:“都中长辈、家中长辈都嘱托我关照你,无奈相距甚远,一年到头难碰面,莫说关照,连问候也少。万望表妹勿怪。”

姜玉姝道谢,仓促端起碗接菜,有些不知所措,微笑答:“表哥公务繁忙,我明白的,怎会怪呢?”

庄松不明内情,感慨道:“大人待亲戚一片热诚,在下佩服。”

“同在西苍,亲戚之间,理应互相关照。”裴文沣语气慢条斯理,又给表妹夹了一筷子菜,状似闲聊,叹道:“况且,家祖母只有姑妈一个女儿,又只有一个外孙女,倘若我对表妹不闻不问,探亲恐怕连家门也进不去的。”

“哈哈哈~“庄松身为局外人,并未听出不妥,捧场大笑,“您真是幽默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