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2)

金钏儿得意洋洋,叫过玉钏儿,一人一边扶着宝玉就往王夫人的上房里送;宝琴松了一口气,却当真打算拉着探春一道去瞧瞧宝钗;探春却不敢放着宝玉先去瞧别人,这要是给王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她呢;李纨也忙着宝玉的事情,把湘云撇到了后脑勺;还是邢岫烟厚道,不声不响的,却一直没离开湘云太远,让她不至于无人照料。

宝琴原地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要去瞧瞧宝钗,至于宝玉那里,等他安顿好了问候一声就不失礼节了。宝钗两眼急的冒火,却碍于宝玉拖拖拉拉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宝琴往偏院走去。

莺儿哀叹一声,闭上了眼睛:“姑娘,咱们完了。”

话音才落,便听到了宝琴的惊叫:“钗姐姐呢?”跟着便一头冲出来,跑到院里,拉着李纨探春叫道:“钗姐姐不见了,她不在屋里,可去哪儿了?”

这么一嚷,本来已经被金钏儿抚慰安分了的宝玉又闹腾开来:“宝姐姐不见了?出了什么事儿?还不快去找?”袭人还想上前搀扶宝玉,却被还迷糊的宝玉推了一把,喝命道:“快去找宝姐姐啊,杵在这里做什么?”

袭人当着金钏儿的面儿被宝玉吼了,满腹委屈,却不能不听命,金钏儿得意的笑脸还没绽放全,便被宝玉也挣脱出臂弯,咋咋呼呼的要自己去找宝钗。金钏儿急忙半搂半抱的将宝玉锁在怀里,拥着他往房间里走,试图让他先躺好,别不留神绊了脚,摔了跤,那就大家一起玩完儿了。

李纨一听宝钗不见了,脑袋“嗡”的一声,心里就大喊不妙,急忙带了人就往宝琴屋后的耳房里去,指望着宝钗其实只是起身解个手什么的;

探春还杵在院子中心,没想好先管哪头呢;

只有宝琴一个心无旁骛,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的找宝钗,见找不到,扭头就跑回红香圃去,想看宝钗是不是醒了酒又回去了;

探春犹豫了一下,见宝玉那里也被金钏儿哄到房门口了,便也跟着宝琴跑了出去。

宝钗眼见院中人来人往,开始乱了起来,一推莺儿,低喝道:“趁现在,绕到后罩房再回去,有人撞见,只说你回家去拿衣服回来发现不见了我,正四处找寻。”

莺儿大急:“那姑娘怎么办?”

宝钗道:“我也设法绕出去,只说想解手,却醉的头晕,走错了路。”

莺儿这才一猫腰钻了出去,一路低头含胸跑到回廊上,借着遮挡,一晃就拐过弯儿去了。

宝钗落后一步,需得关好佛堂的门才能走,这便耽误了时间。而且先头莺儿跑的时候,别人虽未看准,却也见回廊上有人一闪而过了。别人可以不理论,但玉钏儿是奉命看屋子的,却不能不过问,急忙提声叫住:“谁在哪儿?跑什么?”

莺儿本就心里有鬼,给玉钏儿这么一叫,惊慌更甚,跑的越发快了。玉钏儿见那身影不大熟悉,以为遭了贼,吓得边叫边追了上去。金钏儿也熟知王夫人面慈手狠,怕妹妹因为疏忽而担上责任,急忙撂下宝玉,将他推进屋子,按到床边,自己也飞身追了上去。

宝玉其实已经醉到不怎么看得清人了,但脑子里还能明白事儿,便兀自手舞足蹈着还想起来。

宝钗缩在廊柱的阴影里躲过金钏儿,离开佛堂便拼命往相反方向跑,但院中到底人多,且被玉钏儿嚷嚷的不断有人赶过来,根本跑不了太远。当下见有一间屋子,想也不想就撞了进去,都没看清是什么地方,便急着扭身关门,只盼别让人看见。

结果,再转身时,尚且不及抬头,便撞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吃不住劲儿,“啊呀”一声大叫着向后栽倒下去。宝钗没地方施力,挣扎着想扶点儿什么却无处着手,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跟着倒了下去。两人身高相仿,这一跌下去,头顿时撞到了一起,力道不轻,又兼醉酒,皆晕了过去。

连着两声呼喊惹来了众人,李纨听见有男声,料定是宝玉,急忙赶过去,可一推开门就傻了眼。后面众人相继赶来,也一个个傻在了门口——只见王夫人日常午睡的那张及膝凉榻上,宝玉仰面而躺,一手环在身上人的腰间。而他身上半边压着微侧俯卧的宝钗,头抵在宝玉肩上,两人窝成一团,状似无比亲密,正睡(晕)着不省人事。

第169章 极力自救

如果王夫人没有在回来的话,其实还是很好掩饰过去的。

又或者王夫人虽然回来了, 但是没有拉着薛姨妈一道饭后散步的话, 也还能搪塞一下。

可是坏就坏在李纨还没来得及把两人叫醒,再重新摆一个不那么挑战世俗眼光的姿势, 王夫人就和薛姨妈手挽手着,溜溜达达的回来了。

两家的亲娘一到, 这事儿自然就不好处理了。

薛姨妈觉得是宝玉在占宝钗的便宜——她虽然想过要把女儿嫁给宝玉,平常也不介意他们拉拉手挨挨肩的,可是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躺在一张榻上她就没法接受了——这还是宝琴反应够快, 一步蹿上去把两人拆开,各躺各的结果呢。

王夫人则倨傲的认为这是宝钗不够端庄,不然好好的在宝琴那丫头屋里歇着, 怎么跑到她正房里来了?她的正房是随便谁都能进去的吗?通常她也只允许宝玉在这里休息罢了。王夫人认定,一定是宝钗装醉跑到这里来勾搭宝玉了——在她眼里, 她儿子还是那个有着整座国公府做靠山, 还有着当娘娘的姐姐仗腰子的人见人爱的公侯子弟。

姐妹俩因为意见的不统一和责任的分配不均,当场就吵了起来。李纨白着脸往外面赶人, 今儿这黑锅她是背定了,现在能补救一二的也就是把姑娘们、丫鬟们全撵走,别闹得更大了。人都走光了,她也想走,却不敢, 只能尴尬的站在远处。

宝钗因为醉酒、受惊和剧烈撞击一直没醒过来, 宝玉中途醒了一会儿, 但没人发现,迷糊着马上又睡过去了。薛姨妈忙着跟王夫人争吵到底是两人谁的子女品行不好,甚至都忘了先把宝钗挪开了。在这件事中唯一受益的大约只有莺儿——玉钏儿听说出了事也顾不上找她了——虽然莺儿相当聪明的找了个地方把那件做掩饰用的衣服给换上了,保证玉钏儿即使发现她也认不出来她就是在回廊上一闪而过的那个人影。

莺儿在外绕了半天,一直没等到宝钗,心里难安,终究还是冒险回到宝琴房里去找。却见宝琴正带着贴身丫鬟在屋子里踱步,见到她,一把抓住就问:“你去了哪里?怎么把钗姐姐一个人搁在屋中?”

莺儿喯儿都不打一个的流利回道:“姑娘吃醉了,身上难受,我伺候着姑娘洗了脸却不小心湿了衣裳,于是回家去拿了。谁成想,回来却不见了姑娘,一直在外面找来着。”一口气把宝钗交待的话说完了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琴姑娘可有见着我们姑娘?”

宝琴信了莺儿的话,叹了口气道:“你且在这里坐着吧,那边有了消息会来告诉我的。”

莺儿心头一紧,生怕是她们翻了王夫人佛堂的事情被发现,不由得掐紧了怀里的衣裳包裹。宝琴见了她的动作,奇怪道:“包的是钗姐姐的衣裳?那放下吧。”

莺儿一口拒绝:“不行。”说完反应过来,急忙起身道:“我还是担心姑娘,琴姑娘,你告诉我我们姑娘在哪儿,我过去伺候。”

宝琴一把拉住莺儿,按着她坐下,严肃道:“你不去还好些,没得添乱。”见莺儿惊慌失措到要哭了,不由感叹忠仆难得,又补了一句道:“没什么大事儿,横竖……大伯娘会处理的。”

莺儿奇怪道:“我们太太也来了?”若真是如此倒好,有太太在,肯定不会看着姑娘吃亏的。

宝琴道:“可不是,跟干娘一起回来的。”她口中的干娘说的是王夫人,当初史太君一见宝琴就喜欢的不得了,一心想留下她,不叫她家去,便让王夫人认了干女儿,自己留在身边养着了。

莺儿心中安定了不少,虽然不知道姑娘那边到底怎么样了,但听见太太在也知道不会让姑娘出事儿。而且,莺儿又紧了紧怀中的衣包,她们也把东西偷出来了,对公主那边也有了交待,不必担心被降罪,怎么说也不会性命不保了。

王夫人和薛姨妈那边闹了个不欢而散,薛姨妈恨宝玉装醉占她女儿的便宜,王夫人还嘴上不饶人的说是宝钗不知羞,跑到她房里找宝玉,言语间透露出了嫌弃宝钗的品行,不想要这个儿媳妇了的意思。

薛姨妈大怒道:“咱们是姐妹,我才同意这桩婚事,你真当谁都把你儿子当个宝贝吗?也不瞧瞧他是文的成还是武的行?也不过就是模样性情不错罢了,称不上才俊。可我女儿姿容美貌,文采斐然,还是太上皇钦赐给嫡公主的女官,正经也是有品级,拿着宫里俸禄的。再说你也少拿国公府第说事儿,那是人家大房的爵位,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一家子也不过是个攀着裙带关系当上小官儿的,只比白身强不了多少,真算起来,未必就比我薛家门第高贵到哪儿去,何况你还是个罪妇,哼!”

王夫人被踩到了痛脚,也勃然而怒:“寄人篱下也敢口出狂言?我看在姐妹的份儿上帮扶于你,不然这诺大的薛家能到了你那蠢儿子手上?哦,对了,他还是个杀人犯呢,就不知道官府怎么没小心,给放过了。”

薛姨妈又惊又怒:“这也是当人姨妈能说出来的话?可见你从来就没瞧起我儿,罢罢罢,这样的亲戚我也不敢要了,咱们一刀两断,各自走路。”

王夫人不屑道:“说的是真的才好,别一面假装有骨气,一面还赖在我家里。”

薛姨妈嗤笑道:“我住的梨香院是人家荣侯府的地界儿,攀的是凤丫头的亲戚,与你何干?”

王夫人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指着屋中骂道:“既然这么着,就快把你那不知羞的女儿带走,没得教坏了我的宝玉。”

薛姨妈也翻了脸:“这事儿你知我知也就算了,你若敢对外说我宝钗一句不好,我定不与你干休,别忘了,我的宝钗还是公主的侍读女官,宫仪司里学过规矩的,你说她不好,把公主的面子放在哪里?到时候只怕我不跟你算账,皇家都不会饶你。”

王夫人脸色一白,终于被堵得没了词儿。薛姨妈大获全胜,指挥着同喜同贵把宝钗扶起来,越俎代庖命令大观园里的婆子抬一乘小轿来,把宝钗送回了梨香院。

王夫人黑着脸警告了众人不许多嘴,又骂了李纨一回,罚她跪佛堂抄经文,最后把看屋子的玉钏儿和跟宝玉的袭人金钏儿全责打了一顿,罚了月钱还降了等级,撵到外面去,不许她们再贴身伺候宝玉。看着满院子又哭又跪,苦苦哀求的人,王夫人终于又找回了高高在上的快|感,略微出了适才被薛姨妈指着鼻子骂罪妇的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