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1 / 2)

宁珊道:“如今我这个位置,轻易退不的,身后还有不少支持我的同僚们,我若是退了,又置他们于何地?”

贾赦大惊:“珊儿,结党营私是大忌啊,你怎么能做这个?”

宁珊好笑道:“结党营私是大忌?那你们所谓‘四王八公’、‘四大家族’又算什么?这朝堂上有谁能做个孤臣?便是有,也是个早逝的命,甚至可能累及家人。自来纯臣、直臣都难为,何况孤臣乎?我便是不主动去结党,凭我现在的权势地位,也会有人主动靠拢臣服的,挑些可用之人为我所用,有何不对?”

贾赦还是头一回被人直接挑明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四王八公”也是结党营私,被吓得不轻,一时说不出话来。迎春脑子反应得却快,张口就问:“孤臣易早逝?那林妹妹的爹,是不是就因为……”

宁珊轻笑一声:“我对那位林大人了解不多,但从邸报上来看,他任盐课御史的时候,江南一带交上来的赋税是现在的一倍还有余,想来是个能力出众的忠臣,只可惜,没跟对主子,落得个官场倾轧,死于任上的下场。不过究竟是真的病重而亡还是有什么隐情我就不清楚了,横竖那个下场不算美妙。”

迎春听得满心纠结,手下无意识的绞着上好的贡缎手帕,拧的花边都开了线:“我单只知道征战沙场危险重重,却不知道这风平浪静的京中也有这么许多阴私险阻,倒真不如像爹爹说的那样,辞官归隐算了,一家人在一起,不求多大的富贵,只一个平安便极其难得了。”

贾赦还在两眼发直中,倒是能听清迎春的话,也知道点头附和,只是嘴里仍旧吐不出完整的句子,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究竟想说些什么。

宁珊对着迎春点点头,似是赞同她的想法:“我才从边城回来的时候也想过退步抽身,只是那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付诸行动,如今却是不好退,也不想退了。”两皇的做派越来越让人难以尊重,而世家子弟本就不已皇权为上,若是碰上难得的明君倒也罢了,这样两个越来越靠近昏君边缘的上位者简直让人想推翻了事,哪里还会有敬畏?

而一旦失了敬畏,手中兵少粮少钱更少的皇上比之五胡乱华时期的小国宗主还不如,以宁珊如今手中的兵力和北疆、海疆两地的屯粮,大可以揭竿而起,拥兵自重,沿长江划分天下,最少也是一个并肩王。只不过现如今百姓还算安居乐业,他也不愿意为一己之私多造杀孽,便绝了这个想头,只不过仍旧防备着有朝一日皇帝更加昏庸,甚至防备他功高震主,现如今留好后手,为的是到那时好有一搏之力,不至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

迎春秀眉纠结,满心的忧虑,低声道:“不想退了?为何不想退了?”是因为退无可退?还是因为想更进一步所以不退了?可是如今,大哥哥已经是护国公了,民爵中最高的地位,再进一步要进到哪里?封王么?从前的四个异姓王如今倒了一半,剩下两个也是郁郁不得志的,以大哥哥的才华手段,心计能力是必不甘于此的,那么,是皇家的王?莫非大哥哥是想……

迎春被自己的想象吓出了一身冷汗,哆嗦着不敢说出口。宁珊好奇的瞧着她一张小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也不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不由提高声音叫道:“迎儿,怎么了,在想什么?”

猛听到宁珊的声音,正在胡思乱想的迎春吓得浑身一震,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用帕子捂着脸,踉踉跄跄的往门口扑去:“我有些身子不适,想回房去躺躺。”说完,也不等人回话,一把扯开门帘就奔了出去,转眼便被跌落在地的湘绣挡住了远去的身影。

贾赦和宁珊坐在议事厅里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今日性情大变的迎春是受了什么刺激,甚至都还来不及问一句她到底是过来干嘛的,这人就不见了踪影。

一路跌跌撞撞走回闺房,多亏有司琪搀扶着,才不至于摔倒在半路的迎春甩开所有人,命司琪守住房门,只说要独自静一静。留守的绣橘也被撵了出去,好奇的拉着司琪低声问长问短。

司琪这个丫鬟忠心是有的,胆子也大,但脑子实在不算灵活,最起码跟不上迎春的思路,因此绣橘怎么问,她也只能摇头,她自己都没听明白老爷和大爷的谈话呢,还指望她能猜到迎春的心思么?绣橘无奈,只好和司琪一道守着房门,留心听迎春叫人。

迎春躺在床上,心口突突直跳,半天不能平静。她的想法太大胆也太狂妄了,只是想一想就把自己吓个半死,对谁也不敢吐露半句。她不知道自己是盼着大哥哥别走到这一步呢,还是希望大哥哥能心想事成。

衡量了半天,又不由设想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也许大哥哥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她也不敢去求证,只能憋在心里。这一天又是惊又是吓的,还顶着一身汗走了半日,一宿没过完,迎春便浑身火烫,发起烧来。

第141章 挑拨上皇

迎春莫名病倒,又得了太医一个“忧思过重, 需要静养”的医嘱, 瞬间就难倒了一大家子人。

这可是两府都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她去静养了, 两府上可就全乱套了。

璎华公主不是能当家理事的料, 饶是有华嬷嬷帮着也立不起来, 何况现在华嬷嬷也没心思去争管家权了,帮着公主调理好身体, 早日剩下继承人才是头等大事。

惜春年纪太小, 自己屋里的事情都还理不顺,让她当家,说不定还不如璎华公主呢。

于是,林黛玉临危受命,被贾赦硬扯出来, 让她和邢夫人一道管家。

邢夫人或许早年曾经有过一展手段的雄心壮志, 但是老太君的优渥生活显然抹平了她的斗志,如今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邢夫人连迎春整改过的账本都不会看了,让她管家比惜春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况,邢夫人和史太君王夫人有着同样的问题,就是都十分敬畏那个黄圈子里出来的人,家中有璎华公主坐镇,便是请她管家, 她也不敢沾手。

黛玉迫不得已, 一个人扛起了管家的重任。这回华嬷嬷倒是不防着她了, 横竖也知道了这姑娘没有给驸马爷当二房的念头,便也不怕她掌握府上中馈。何况有她出面管家,正好可以让华嬷嬷腾出空儿来好好给璎华公主调养身体。

黛玉等于是被硬赶上架的,便是想推辞,也找不到该向谁推辞。

迎春病得突如其来,整天都昏昏沉沉的,谁也不敢再让她操心什么;

惜春又小,遇上事情只会两眼含泪,手足无措,而且她还不是这家的正经主子,按照贾赦为基础论血缘,比黛玉还远上几筹呢;

璎华公主不懂管家,也没兴趣学;

邢夫人虽然也挂了个名儿,却仗着长辈的身份一直支使黛玉,黛玉还能怎么办?只有硬着头皮先顶上去,同时遣了大批丫鬟婆子去照顾迎春,务必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健康。

迎春的病乃是被自己吓出来的,跟黛玉以前伤春悲秋自己折腾出一身病来有异曲同工之处。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在贾府,黛玉的病没人重视,也没有好医好药,生生被拖成了大症候。

而迎春一倒下,惹得全家人都围前围后不说,太医院专门给后宫瞧病的几个太医更是流水一般被轮流请来,人参燕窝虫草等金贵的药材堆了一屋子,大厨房里每日变着花样做些清淡有营养的饭菜,丫鬟婆子们苦口婆心的劝着她多用一口,如此这般被捧着养病,想不好都难。

又有惜春每日里眼泪汪汪的陪着她,黛玉焦头烂额的忙着处理事情还不忘日日来瞧她,陪着说笑解闷,迎春是个知道好歹的,外加对于宁珊信任十足,渐渐的也就强迫自己忘了当日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可有时候一个人独处,又难免想着,万一没有想错,自己也不能再病下去了。横竖对于两皇,她敬畏是有的,尊重却不多,只想着,日后凡事看大哥哥的行动便是,自己本就帮不上忙,越发不能再拖后腿了。这么一想开,心结也就去了大半,再有好医好药的养着,众人精心的伺候着,不过数日,也就好全了。

不过心里到底存了这段心事,日后一言一行中便由不得带上了一丝深意,凡事都多想了一层,时时惦记着自己不能拖累了大哥哥,对于管家和照顾公主大嫂便越发的上了心。

毕竟,万一事情真像她想的那样呢?那么自己管理好后宅,照顾好大嫂,让她早日诞下公府继承人,也就等于是变相替大哥哥出了一份力了。这么想着,迎春不由对璎华公主的膳食服饰等日常起居越发热心周到了。

华嬷嬷感念迎春对璎华公主上心,日日请安问候,关照衣食起居,十分周到,便想着投桃报李,也对迎春好一些。然而她一个嬷嬷,钱财又不多,地位也没多高,人脉也基本断绝了,能做的也只有多夸奖几句罢了。

这一日,宁珊下朝回家,同璎华公主一道用晚饭,华嬷嬷便借机在宁珊跟前替迎春邀功道:“如今大奶奶这里日常饮食全亏了大姑娘精心照料着,道道菜都是大爷和奶奶爱吃的不说,营养也好,色彩也好,口味又精细,真真再没有比大姑娘更妥当的孩子了。那样的气度手段,便是做娘娘都使得了。”

这本是一句带口之言,宫中出来的老嬷嬷们夸姑娘最爱说的一句便是“入宫做娘娘都使得”,其实不过是说顺了嘴,压根儿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却不料,竟惹得宁珊面沉如水,扔了碗筷,冷声道:“嬷嬷倒是瞧得起她,只怕却并没有那么大的造化。”

璎华公主也放下碗筷,虽然不懂宁珊的怒气从何而来,却也知道告诫华嬷嬷一声:“嬷嬷这话以后别说了,那宫里是个什么好地方不成?没得糟蹋了妹妹。”

华嬷嬷急忙告罪,宁珊“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气氛终究僵硬了起来。

几日后,华嬷嬷才从岳嬷嬷那里打听到,原来是惜姑娘的哥哥和侄子,从宫中打听到了今年选秀,皇上有意纳了迎春为妃,以此控制宁珊,顿时了然。

说起贾珍父子兄弟三人,大本事没有多少,搞歪门邪道却十分拿手。自从旧年里,贾蓉买通了大明宫外围打扫院子的小太监,打听出了璎华公主的信息,被宁珊表扬了一番之后,整个人对于打探小道消息就越发起劲儿了。

贾珍也不甘落后于儿子,三个人又都是在家里被惯的无法无天的主儿,又有宁珊撑腰,在官场上也颇为吃得开,便越发没了顾忌。

又或者贾家人的胆大包天都是一脉相承的,跟史太君王夫人等人一样,贾珍三人也是一面敬畏着皇家,憧憬着能当皇亲国戚;一面却又胆大包天,对于插手宫廷兴致勃勃。贾蓉和贾蔷俊俏的长相让他们在青年女官之中尤为如鱼得水,轻易便可打听到不少琐碎情报。

关于皇上意图染指迎春并黛玉的龌龊心思,便是贾蓉从乾清宫侍奉茶水的一个下品女官那里听说来的。那女官说的时候还颇为羡慕,想来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便是出宫也没个好结果,便一心想在宫里挣个一席之地,难免就羡慕迎春黛玉等出身显贵的闺秀,一遭入宫选秀,便能有个高位虚席以待。

贾蓉得了这消息,倒是好心告诉了贾蔷,原想相约去给宁珊和迎春道喜,讨个赏。却不料,贾蔷道:“我瞧着宁大叔素日那意思,并没有让二姑姑入宫邀宠的意思,咱们还是保守些,别道贺了,只是把事情透露给宁大叔并赦叔祖父,先瞧瞧他们都是怎么个意思,届时随机应变。”

贾蓉自知不如贾蔷头脑灵活,倒是很肯听他的话。两人便相约,下一个休沐日去护国公府,打着探望小姑姑的旗号,伺机向宁珊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