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观事后三日,郑楚观便将崔氏接回了家悉心照料,一家人总算齐齐整整,再无嫌隙。也因那日遇险,二郎便不许云安再随意出门,整日好吃好喝的哄着,又买了许多她爱看的杂书,总之是除了出门,有求必应。
一夜将歇,夫妻更了衣才靠在枕上,云安便突然咧嘴龇牙,奇怪地一笑,说道:“我想向你讨两样东西!”
二郎只想自己的命都是她的,其余身外之物又有什么不能给的?便一笑点头,抚着云安背后青丝,问:“好,想要什么?急的话,我等下就去办。”
云安咬唇挑眉,似在斟酌,又像故意吊人胃口,缓缓才道:“我要向你讨一份聘礼,再讨一份嫁妆!”
二郎不解何意,想这两样东西可不寻常,自然也不是云安自用的,问道:“你这是要给谁做媒么?濡儿?”
“你就这么急着把妹妹嫁出去啊!”云安撇撇嘴,倒也不卖关子,“我告诉你你肯定吓一跳!是素戴和临啸!”
“他们?”二郎果然惊讶,这才明白,为何聘礼、嫁妆都要他来出了。临啸是他的人,娶妻下聘自是他的事,而素戴随云安嫁来,自然也算郑家的人。“你问过素戴的心意了?他们愿意?”
云安很直率:“没问,但我看见了!”
临啸是在北庭与素戴告白的,素戴没有立即答应,二人还作平常,云安便也无从发觉。可就是那日从永明观出来,云安正要唤素戴,一放眼,竟瞧见二人在马车后头牵手。那临啸还取出一支钗插在了素戴发间,彼此相视而笑,仿佛置身无人之境。
这还不明显么?云安惊觉之后倒一时没有张扬,回家又细细观察了多日。这二人虽不敢在他们面前显露,但偶有目光交错,便会流露情意,或是一人忙着,另一个便会急着去帮,点点滴滴都没逃过云安的眼睛。
“我怎么没看见?”二郎听云安讲来,又回忆那日情景,却全无印象。当然了,他那时眼里只有云安,怎容得下旁人?
云安笑而摇头,抱起双臂:“你没看见后来的,总看见素戴先前推辞,不跟我进去吧?这丫头自幼跟我,什么时候对我分过心?也只有自己有了心上人,才会情难自已吧!”
这么一想就全部说得通了,二郎长吁了一口气,感叹道:“临啸也是自幼随我,一晃也二十年了,我竟没有考虑过他的大事。”
“我也是,素戴还比我年长些呢。”说起来便都有些愧疚,云安趴到二郎胸口,目光认真,“他们跟着我们东奔西走,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从无怨言。既然他们正好有缘,我们何不成全呢?”
“好,明天就办。”二郎一手抱住云安,一侧身,将人送了回枕上,低头轻轻一吻,“想怎么样都听你的,但现在你得睡了。”
……
翌日晨起,夫妻如常到外室用早食,素戴便领着小婢整理内边。等到事毕,云安独留下素戴,装作无意,问起她头上的银钗:
“你什么时候买的?从前也不见你打扮,倒是好看。”
云安是连自己有什么首饰都不清楚的人,如今却忽然关心起别人头上多了样东西,岂不反常?素戴不禁反思自己有何破绽,却并无,而见二郎也看着她,倒是不便多说,只道:
“先前用的不知何时丢了,就随意买了一支。”
夫妻自然知道素戴是说谎,暂不揭穿,云安又道:“这蝴蝶栩栩如生,真的很别致。我也想要,你再去买一支,我们戴一样的!”
这银钗是临啸从襄阳买来的,虽不贵重,却也一时难找一样的。而云安虽不知银钗的来处,但想这是他们定情之物,素戴应该也不愿与她分享,肯定是尴尬的。
“夫人有多少好东西,怎么喜欢这个呢?”
云安忍住笑意,又反问:“我就是喜欢呀!难道这银钗就买不到第二支了?”说完,她暗暗拽了拽二郎的袖子。
二郎会意,附和道:“素戴,不然你就把银钗让给云儿,我拿金钗与你换。她现在怀着身孕,开心舒畅最要紧。”
夫妻两个明摆着是要“夺人所爱”,素戴哪里能反驳?况且她也知云安有孕不易,也是想要她开怀的。她犹豫着,慢慢抬手取下了银钗,但握在手里许久,也不曾真的送出去。
云安还是第一次看素戴在她面前这么委屈,似乎都快哭了。她不忍心,也快忍不住笑意,便正打算挑明了,门外,临啸忽然冲了进来,扑通跪倒,就道:
“夫人要什么都不难,但这钗是小奴送给她的,是我二人的信物,她自然不舍得,也不能给!请公子和夫人见谅!”
原还没轮到临啸出场,不想他自己就来了,倒是很巧。但他这样莽头莽脑地吐露,又不免让素戴羞涩紧张,更抬不起头来。
二郎干咳了两声,示意临啸收敛些,说道:“你急什么?谁让你在门外偷听的?”
临啸一向是有冲动的毛病,从四年前接亲,便与素戴吵了一架,自此结缘。如今还是这样,多少也有趣。他不敢多话了,只斜着眼睛偷看素戴,两个人看上去像犯了大错。
“好了,你别吓他了。”云安摇摇二郎的手臂,站起来,示意素戴去扶临啸,“你们有缘,是好事。”
素戴倒是一点就透,忽然明白过来,云安不过是在试探。她转忧为喜,却又十分自愧:“夫人是…是什么时候看出来啊?”
云安一笑,把那日的缘故说了,又道:“若不是我留心,你们就打算一辈子瞒着?”
素戴含笑低头,临啸却忙解释道:“素戴出挑,我却粗笨,我怕夫人不愿把她嫁给我!”
这话倒让二郎笑出声来:“这话哪里是粗笨的人会说的?刚才又跑得那么快,我看你是早有成算吧!”
云安也跟着点头赞同:“粗笨的人可配不上素戴!”
临啸挠着头傻笑,转脸又看着素戴笑。他明白,主人是同意他们的婚事了,他心心念念几年,终于有了最好的结果。
……